蝴 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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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威尔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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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作 者:子 矜

“月本无今古,
情缘自浅深.”

--- << 红楼梦>>

于我来说, 最痛苦的是周末. 每到此时, 我便像坐在南瓜车里的Cinderella一样, 祈祷着
一位骑士的拯救. 当然, 每次祈祷过后, 结局往往是这样:

“Marina,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你们的甜点派对, 是否一定要带自制的糕点? 你知道, 我
家的烤箱真的已经坏了很久.”

或是: “曼玉, 嘉欣, 你们真的决定不来我家了? 你们会错过我才买的很可口的冬瓜茶.

尤其是当我带着无处可去的失落独自回家, 却一眼看见胡南城端坐在我家的餐桌前的时候
.

此君正大模大样地坐在我的椅子上, 愉快地与丹碧和陈明岳二人共进晚餐. 丹碧与我同住
这公寓, 她爱请谁我原管不着. 我只是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晚上, 胡南城像是铁定了心
一般, 在这里就是不肯走. 我好说歹说, 熬到半夜, 终于把他请菩萨一般请走了. 临走他
问我:

“我以后还能来吗?”

我记得我说的是:

“最好不要. 我想你也明白.”

他不明白, 继续问:

“如果我只是作为丹碧的朋友来这里呢?”

那又有何分别? 这套公寓这样小. 我却只好说:

“若是丹碧请你, 你爱来不来, 也不由我管. 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来这里.”

与他说话是极累的. 我个人以为, 与他说话, 需得要铁娘子一般的人才, 一言不和, 大巴
掌把他拍出去, 从此太平.

这时丹碧后知后觉地说: “阿琪, 你快来, 我做了很好吃的菜.”

不, 谢了. 我在心里说: 我看着他会不容易吃得下.

“我才吃过晚饭, 你们请慢用.”虽然腹中饥饿, 可还是强过对着胡某.

我关上房门, 把音乐调到很大声, 暂时还能躲避. 可在两曲之间的空挡, 我避之不及地听
见他们在讨论学驾驶的话题. 只听胡南城道:

“如果你去学驾驶, 我想是极快的. 只是应该还不如我快.”

丹碧柔声道: “正是. 正是.”

他们走后丹碧来找我谈心, 转告我:

“胡南城说他已不在乎了.”

我不大懂. 是不在乎来我住处还是不在乎我? 若是前者, 我这人其实是有点小气的, 纵然
他不在乎, 我仍是介意的; 若是后者, 那么既然他能够坦然坐在我家高谈阔论, 我就不该
回避. 不然叫人瞧了, 好似与他曾经沧海, 只留下刻骨铭心的一段恨. 如今他已解脱, 我
却还在为他伤心, 不能自已. 我烦恼顿生, 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明天就是周日. 这个周日我有保罗. 去保罗家是快乐的. 他是个虔诚的教徒, 只需说
一声 “感谢上帝, 阿门” 就能在他家随意吃喝, 故此在他们的教会很出名. 他还会定期
举办派对, 以使更多的人能互相认识. 最好的一点是, 保罗的派对永远不会出现九女三男
的局面, 是以我总踊跃参加.

保罗是个威尼斯迷. 他喝威尼斯cappuccino, 会调威尼斯的桃子鸡尾酒, 去拉斯维加斯只
住 “The Venetian”旅馆, 还娶了个威尼斯太太.

“我的前世一定是威尼斯人,”他说: “我甚至在第一次见到圣马克广场之前就已经知道
它是什么样子了.”

大家都看着他漂亮的威尼斯太太微笑. “我前世也是威尼斯人,”有人一本正经地说: “
伊莲娜, 你离开保罗之后会不会考虑嫁给我?”

上帝, 我一定是喝太多. 有这么好喝的桃子鸡尾酒, 我甚至想嫁一个威尼斯丈夫了. 我考
虑再三, 终于又去多拿一杯, 端着走向偏厅.

一进门, 不期然地看见闻家树. 他正站在展示柜前研究保罗收藏的威尼斯面具. 身旁一个
时髦女郎偎向他:

“家树, 你要喝什么? 我去帮你倒.”

我立刻知道自己是不高兴见到这位女郎的. 我骗不了我自己.

正是纽约乍暖还寒的天气, 他那娇俏的女伴只穿一条薄短裙. 体态婀娜, 妆容细致.

虽然裙边好象是太高了一点.

我想我是在嫉妒: 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装扮, 这样的容貌.

再看看我自己. 我背着书包来, 仍是白天在实验室的一身装束. 若有若无地还带着一股药
水味道. 好象更适合去和实验室老鼠作伴.

她是谁?

我沮丧地想. 同时又为自己的好奇感到可笑. 她既同闻家树一道来, 无非是她的女友, 抑
或是他的结发妻子.

“橙汁就好. 谢谢你.”闻家树并没有转头. 仍是看得专注.

我忍不住走过去, 站在他身边:

“很美不是吗?” 他惊讶地转过头, 我接着说, “一张面具像是经历过一个自己的故事.
那金色的, 头上带着羽毛的脸, 美得似维那斯一般, 多像傍晚霞光下站在田野中的少女;
而那白色大理石般的脸, 深洞的眼睛, 又多么像厌倦了尘世的隐士, 只冷冷地看着人间.
我时常想像:那掩藏在面具之后的,又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是你, 没有名字的女孩.”他朝我微笑, “你好吗?”

“我有名字,”我不由得也笑起来, “我叫古琪.”

“古琪.”他轻轻地念, 顿了一顿, “古琪, 真高兴再见到你. 在放你走之前,”他从衣袋
里掏出一张卡片, 递给我:

“上有我的电话. 把你的号码也告诉我如何?”他看到我眼里去: “这样你就不会像上次
一样消失不见.”

是他在对我放电还是我喝太多? 我低下头去. 不不, 朋友之间交换电话本就稀疏平常, 是
我太敏感了.

结果我们当时又都没有纸, 我只得抓过一张纸巾, 写好给他.

眼见他的女伴娉婷地走来, 我一时心情烦躁, 只想匆匆离去.

“啊鼽!”他的时髦女郎耐不住寒冷,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哼, 美丽冻人吧. 我卑鄙地想.



“真不好意思,” 时髦女郎红了脸, 看见闻家树手中的纸巾:“家树, 纸巾借我用好吗?”

“可是,” 我抗议, “那是我的名片, 上有我姓名电话号码.”

“我去帮你拿.”闻家树转身离去, 临走投我一眼, 眼中尽是笑意.


他为什么那样对我笑?

时髦女郎是他女友? 不是他女友?

整一个星期, 我都在思索这些问题.

做实验的时候, 不小心把gel弄洒了. 还好, 没有毒.

到仪器架上去拿个烧杯重做, 被实验室管理员看见, 她说:

“不要拿这个这么丑的烧杯. 拿那边那个.”

“为什么? 可是这个比较好洗啊.”她从来只让我们自己清洗器皿, 当然不知此中疾苦.

“你们这群人!”她突然发神经: “从来没有一个按照实验室规则做. 你们若是出了问题,
却要我来负责!”这个疯女人. 我在心里好笑. 手上有了一点权力, 等不及地就要滥用. 让她管理实验室仪
器, 她只道是请她来管我们的. 如此至情至性, 比起我们这些假道学又不知强多少.

于是对她刮目相看.

自从发掘出实验室的这等乐趣, 时间便好似过得快些. 转眼就到周五.

(待 续)  
2006/12/8 4: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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