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回到家的时候，嫦娥正在油灯下缝补衣裳。看着明灭摇曳的灯光里
嫦娥眉梢细细的皱纹，吴刚愧疚的叹了口气，把一袋米放在灶台上。

“蛾儿，今天晚饭用的米我买来了。明天的也应该够了吧。”吴刚深情
的看着妻子，觉得有泪水要涌出来----这一年来，她饭都没有吃饱过啊
。

“阿刚，喝点水吧----想必也累坏了。你的白头发又多了----。”嫦娥
的声音里开始闻到眼泪的湿意，她忙低了头去把缝衣服的线咬断。

“哎，现在的生活倒是更艰难了----玉帝说了好久的改革，也不知道会
成什么样---听说孙悟空也下岗了，回花果山种桃子----”

“恩，我都知道。”嫦娥咬了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吴刚走上前去，
伸手搂住了妻子的肩头：“哎，这些年委屈你了。”

嫦娥把头靠在吴刚肩膀上，觉得塌实些，幽幽叹口气道：“再早几年，
我或还可以去拍拍广告，现在，你看，我们都老了-----不能再跟紫霞
那样的年轻人比拉。那时候，你多帅啊，我也比现在好看多了，我们走
过的地方花都会落下来，晚霞集中在我们身上，五色神龙在前面护驾，
凤凰飞过我们的头顶......多少年了，恩，多少年了......”嫦娥的声
音越来越温柔，越来越低，竟隐不可闻。吴刚不忍心打断妻子对岁月的
回忆，只是紧紧抱住她的肩头。

油灯的火苗鬼魅一般跳跃，时间在静谧中流过。火苗猛的摇曳了几下，
熄了。一片清辉从窗岭透进来，照在嫦娥的背上，在地上投下清晰的阴
影，犹如一副剪纸。

嫦娥从记忆里苏醒过来，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哎，你看我，这么
大把年纪了，还老惦着年轻时的事-----太白团长同意给你加工资没？”

吴刚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现在马戏团只剩下两个节目，你都
知道的----玉兔跳火圈，还有就是吴刚伐树。没什么新鲜玩意，大家也
不爱看。不过好歹是集体单位，还不至于倒掉。今天太白团长又说以后
要从工资里扣除打工税和个人所得税，说是天宫刚下来的条例------
工资本来就仅够糊口，这下---日子显是没法过了。”

“在马戏团也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迟早还要另寻生计。”嫦娥蹙了蹙
眉头。

“恩，不过跳槽也难，重就业太难了，自己办实体也不容易-------
前些日子后羿办了个‘射日’健美培训班，不出三天，就给封了，还罚
了好大一笔银子，二郎神自己创了一门气功----叫‘八荒□□健身功’
吧，建馆授徒，没几日，也封了，说是邪教........”接下来又是一长串
的叹息。

“玉兔是不中用的了，跳火圈已经有些吃力，少不得只能过些日子做兔肉
杂酱面吃-----倒是可以在桂花树上想想法子，也不枉我们受着它这么些
年。”

“我也这么寻思着，当年你一个人守着广寒宫的时候不是看过《神农药本》
么？我们可以借着桂花做保健品，桂花保健枕头，桂花保健床垫，桂花保健
内衣......要是查来，只管说是继承祖国医学，不至于落得什么口实。”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只路么。我作饭去，你把我没缝完的一点
活计都缝了吧。”嫦娥擦了擦眼泪，黑暗中摸索着向厨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