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下）
9、山盟之道（3）
当头炮，马来跳；开门见山最可靠。
施梧桐：“劳会长能不能先说说山盟会名称的起源或由来”
劳有才：“说来话长。山盟会的全称叫山寨总同盟会，之前则是叫清华商会”
“清华商会？！”
“这名字乍听起来像是沾名校的光。但我们的会员老板都是贫苦出身，没机会也没兴趣念书；自然跟大学没有半点关系，名字相近纯属巧合，其实它是清平岛外来华人总商会的简称，由所有入了岛籍的外来华人抱团而成。本来老名字叫了很多年，大家都叫习惯了，但最终我们还是下定决心改成现在的名字”
“为什么？”
“跟墙上的画是一个道理。对手在市场上打不过我们，就攻击我们的山寨产品是垃圾是水货；胡说什么‘买山寨产品可耻，用山寨产品遭罪’。为了树立山寨产品堂堂正正的形象，我们不仅把商会名称改成更体现山寨特色的新名；而且把办公地点选在全岛最贵的写字楼，就连办公家具和设备也是最好的。所有这一切，就是要用肉眼可见的事实去扇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一个大大的嘴巴子，让他们明白‘山寨不可耻，只有做不出市场的人才可耻’的直白浅显道理”
“原来是这样；可见您是事事动脑、处处用心，难怪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好。不过说了半天，我还是不太清楚‘山寨’到底是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关键要害。为了彻底厘清概念，你不妨先说说自己对‘山寨’的理解”
“应该是模仿或复制吧”
“哈哈哈哈，施小姐还挺讲客气，其实甭客气；在国际国内那些被买通的媒体通稿里，山寨早就被打上盗版、侵权、假冒等劣五类标签。而国内山寨产品的总集散地华翔北更是隔三差五地被当地政府检查调查抽查，不弄出点名堂他们心里就不舒服”
“看来劳会长还有点耿耿于怀”
“肯定呀。那么大的出货量，那么大的营业额，那么高的市场占有率，带动餐饮、住宿、物流、零配件等等一大批相关行业，更别说还是山寨名词的起源地（made in SZ）。多好的一个领头羊市场，竟然平白无故被地方政府动用公权力强行打压；实在是不可思议，实在是匪夷所思。归根结底，是当地政府官员对于‘山寨’的认识根本错误”
“那应该怎样认识？”
“山寨到底是什么？借助美术大师毕加索的名言‘优秀的艺术家复制，伟大的艺术家剽窃，卓越的艺术家山寨！’就能直抵要害。当然，最后一句是我加的。归根结底，它是一种智慧，一场革命，一次超越”
“这，我还是不太懂”
“这么说吧，写字之初要描红，绘画之初要临摹，学棋之初要打谱；山寨也是同样道理，它是后发创业者追赶先发的必经阶段。别看大洋彼岸的高鼻梁蓝眼睛如今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其实他们的屁股最不干净，山寨行为根本就是由他们的祖先开创”
“这又怎么讲？”
“工业革命初期，工业革命发源地的珍妮弗纺纱机甫一面世，大洋彼岸的他们便蠢蠢欲动；费尽心思挖角了一名技工，凭着记忆山寨出了同等效率的纺纱机。从此，全球化的山寨行为风起云涌，推动各个后发国家和地区轮番崛起，清平岛只不过是最新的接球手而已。既然大家彼此彼此，何来你是警察我是盗？你是天神我是妖？他们所有的指责和表演不过是贼喊捉贼和不群再世”
“为什么说山寨是后发追赶先发的必经阶段？”
“后发后发，从后而发。回想创业初期，我们是要钱没钱要技术没技术；怎么办？只能山寨。但它并不是外界所说的剽窃、抄袭。为什么不是？道理很简单。咱既然落后，自然没有最先进的偷听监视技术和遍布的后门去抓取去窃密，甚至想偷都偷不了；因为最会偷的人也最注意防偷。
既然偷不了、抄不到，就只能靠自己的大脑。通过收集市面公开的技术资料以及对公开发售实物的物理拆解和反向测绘，我们就能在充分吃透设计思路的基础上进行自主仿造；绕过自身基础先天不足的劣势，也绕过先发者在专利、版权等方面设置的陷阱或门槛；直接与国际顶尖技术接轨，直接与国际最新消费潮流同步，一步到位抵达市场最前沿。所以，山寨不仅是伟大的产业革命，更是惠民的福音”
“这又怎么讲？”
“我们在自主仿造过程中对原产品不必要的花哨功能和非人性化、不符合本地使用习惯的操作步骤进行改进提高，使之更简便实用；并且优化生产工艺，极大地压缩了成本；令到市场价格直接拉低一多半甚至三分之二，为广大消费者带来确切的实惠和便利。清平岛的CPI指数长期低于1%，就是山寨的功劳和实证”。
谁说山寨只是一团糟，它恰是清平岛民众的宝！

10、山盟之道（4）
山寨之路该如何走？
施梧桐：“如果说创业之初缺乏条件只能进行山寨，为什么山盟会做到今天这样的规模还在延续山寨路线呢？”
劳有才：“问得好。最初我们的确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经过长期的实践和探索，我们发现山寨不仅是适宜从零起步的创业模式，更是有着巨大光明前途的产业发展路线，所以就坚持了下来”
“这又怎么讲？”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赚钱、赚钱、赚钱。但市场竞争很激烈，怎么办？我们就必须找到所有赚钱方法中最赚钱的一种。山寨路线因为不需要过多的研发投入，使我们始终保持低成本优势；同时紧跟市场潮流应时而动，确保我们不会走弯路。因此，山寨就是我们目前已知的最赚钱方法和最佳发展路线”
“做市场只有这一条路吗？”
“当然。为什么本岛市场的各种对手都打不过我们？就是因为他们的发展路线根本错误，最典型是所谓的品牌产品。死抱腐朽过时的品牌路线思想，死摆品牌的臭架子，其结果必然是被民众抛弃甚至唾弃，即使抱团也不行。回顾他们不光彩的发家史就能知道，他们是成也广告、败也广告。过去搞的是纯计划经济，没有市场，没有竞争，更没有广告；所以当市场经济甫一放开，他们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狗屁广告连哄带骗就取得了不小的市场份额，并从此形成气候。
但在本岛又不一样。由于大家平等一致地不准做广告，那么他们过去惯用的装精把戏和唬人噱头统统派不上用场；而控制成本和顺应潮流的真本事又没学会，自然显出了滞销的原形。就算有地下广告帮着忽悠，以本岛民众这么点可怜的收入实在也支撑不起他们那种杀人不眨眼、抢钱没商量的所谓品牌消费的额度。所以说品牌根本就是一个大狗屁、大忽悠，谁信谁就要倒八辈子血霉，不赔到他舅舅家和姥姥家都赔不完”
“有人认为山寨会扼杀创新，不知劳会长怎么看？”
“我的评语是四个字：狗屁不懂。山寨不但没有扼杀创新；恰恰相反，山寨才是最有生命力的创新。如果说在过去发明创造很困难的情况下，专利是保护原创的摇篮，勉强还有一点道理；可在科技高度发达、发明创造常态化的今天，专利制度已经蜕变成为专门扼杀创新的利器。看看大洋彼岸吧，他们的祖先可耻地靠山寨起家，现在的子孙反过来又可耻地当起专利霸王和专利流氓。
随着全球产业重心的转移，那些盛极而衰的大公司在下坡路之初，不是积极检讨自身的战略失误；反而拼命挥舞专利大棒对后来者大打出手，后者的任何一丁点创新都要被诉讼为侵犯专利。轻则借机查封产品，延缓上市销售时机；重则罚款扣钱，罚到倾家荡产、卖儿鬻女；造成后来者永无出头之路。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专利霸王。而专利流氓更是不折不扣的吸血鬼，本身没有任何工业实体，专靠收购囤积倒闭公司的专利打官司为生。任何实体公司的创新只要与他们囤积的专利沾上一点点边，就会被追索各种名目的专利使用费，造成实体公司的失血不止。所以，这样的专利制度不要也罢。
山寨是没有申请专利，但不要以为没有申请就不是创新。我们所有的创新都体现在顺应市场潮流和极速响应效率上，这不比埋头在实验室里无聊地屁股粘凳、脑袋撞墙更有实际意义？而且我们不仅是物理拆解和反向测绘，更重要的是进行后续的优化创新；所以才能成功地绕过专利陷阱和版权陷阱，把市场最前沿的产品以非常理想的价位带给广大消费者。这难道不是最有生命力的创新吗？”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有突破性的创新思想，非常有见地。不过，有部分消费者反映山寨产品不是特别地经用，劳会长怎么看？”
“很简单，这是消费观念问题。过去老毛子的东西那质量任谁都没得挑，经扯经拽、经砸经摔，几辈子都用不坏；甚至可以当个传家宝世世代代传下去。但现在是什么年月？科技进步大爆炸的时代，功能也是大爆炸。最典型是手机的进化路线。最开始只能打电话，后来可以发短信；接着变成彩屏和立体声，再又是能照相；再后来可以上WAP网；现在已经进入3G时代，可以视频通话和网络游戏；下一代的4G已近在咫尺、蓄势待发。
先比后得死，旧比新得扔。你说像老毛子那样造个子弹打不穿、地雷炸不坏的坦克手机有什么用？功能一落伍，它就只有扔掉的命。反正都是扔，那我没必要把质量做得那么经久耐用，性能做得那么精益求精；管个一年半载就行。等到快出大毛病了，正好功能也过时了；直接扔掉，何乐而不为？”
“果然有见地”。
OK，本次采访一切顺利，即将胜利结束。

11、归巢（1）
顺利结束？想都别想！
母老虎来也。
原来，牛秀云在外面巡视时没来由发现自家控制的零售终端竟然出现品联会产品，而且附有显眼告示，完全扰乱了自家产品的销售秩序。
一乱之下，心思也是大乱。这肯定又是死鬼老公搞的鬼，不给老娘解释清楚就不行！可是，死鬼手机虽然可以打通但一直没人接，固话则是忙音不止。那咱就再打给宝贝小鬼头，让他传话过去。谁知，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老鬼小鬼的回话，那咱干脆杀回办公室，看两个鬼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怎么回事？刚一进门就望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之前在步行街遇到过的凹糟（差劲）丫头吗？这个小蹄子不仅有小偷同伙嫌疑，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挑战咱的雌威；当时要不是被宝贝儿子拦住，指定被咱好好教训一回。上次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跑到自家门禁森严、壁垒重重的办公室里；而且在沙发上坐得好不自在，分明就是再度宣战呀。
宣战，宣战；
你宣战，我宣战；
乘着回马枪憋出的火头，牛秀云摆出母老虎归巢的架势直接宣战：“胆子不小哇，竟敢擅自进到这里来，没看到门口挂的牌子吗？办公重地，非请莫入。告诉你，要是这屋里少了一丁点东西，有你的好日子过”
劳氏父子赶紧解释：“施小姐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专程过来采访的”
一老一小居然如此异口同声，那肯定是一起被狐狸精的招数勾了魂。牛老虎随即加大音量：“采的什么狗屁访，是来踩点的吧？上次搞了老娘2万多的东西还不够，这一次还要搞个更大的？你个小蹄子的心思倒是不可限量啊”
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随着不可限量的委屈之泪从眼眶滴落，又一次被气哭的施梧桐默默收拾东西步出办公室，走向电梯间。跟着追出去的劳利是不停道歉，却怎么也挽不回梦姑去意已决的心思；最终只得目送对方独下高楼，魂则随之而去。
已决，已决；
与此同时，天下第一独断专行的牛秀云也是心意已决：“下次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准把那个臭妮子带进办公室，老娘一看她就心烦”，天下第一妻管严的劳有才只能唯唯诺诺答应。接下来，牛主叫又指责劳受话为什么一直不回话，以及为什么给叛徒表弟提供渠道便利。劳叛属呐呐道：“这是原来说好的嘛，而且当时你也没有反对呀”
牛秀云：“你几时说过的，老娘怎么没印象？”
“就是上次杨老板他们过来打麻将时说的嘛”
“杨老板过来，只会说起有关他的事，怎么会说你表弟的事？”
“是因为他偶然提起品联会和山盟会都在进行渠道整合的事，我就一起说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要不要弄一批新货进来验证一下整合效果，你半天都没吱声，我当然以为你就是同意了”
“放你姆妈的狗臭屁！你这句话根本就是有歧义，谁会往那边去想。哦我明白了，你狗日的是专门趁着老娘打麻将分心才故意这样说的。老油菜呀老油菜，看来老娘的管教一天都不能松啊；稍微一松你就瞎胡搞是吧，真是邪完了”
“我冤枉啊”
“你冤什么，老娘从来就没冤枉过你。你听到（着），限你在一个礼拜之内把那狗屁牌牌会的东西都弄走；要是拉下一件让我看见，你就等着跪方便面吧”。
跪方便面？那不是比跪搓衣板还要恶劣几多倍的非人待遇吗？等到牛方便面扬长而去，劳得跪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不仅成为急用先学的楷模（现学现跪），更成为周而复始的典型（心情比之前还要恶劣十倍）。
心情恶劣，心情恶劣；
那边厢，施梧桐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自小长在家教良好的家庭，不知粗话为何物；所以对挨骂的免疫功能比较欠缺，对这几天受到的无端辱骂更是无比委屈。委屈之下，只得又打给闺蜜诉苦：“为什么我好容易找到两处老乡集中的地方，偏偏每一个地方都有很讨厌的人？我都被气哭两次了”，青青也只能尽力劝解：“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无论好话还是难听话都是不可避免的，要学会坚强”。
坚强？对！学会坚强，向震不死、压不死、饿不死的猪坚强学习，勇于面对一切艰难困苦，勇于适应任何挑战变化。
完成心灵硬化工程的施坚强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哭了。当然，那两家商会再也不去了，打死不去。
宁死不屈！

12、归巢（2）
只可惜，宁死不屈是有天敌的；
那就是花样诱降。
没过几天，两通诱降电话接踵而至。
第一个电话由劳利是打来。
自从他的灵魂随着流泪的梦中情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他的肉身与肇事老娘大吵一架后，这才争取到任由自己与喜欢的姑娘往来于公司或家中任何一个地方而不受干涉的自由。由此，劳太子赶紧打电话过来准备重新找回自己的灵魂和至爱。只可惜，施坚强的心早已变成铜墙铁壁，任何找回在铜墙铁壁面前都只能是找不回。碰了壁的劳利是转而见风使舵地邀起赔罪宴，依旧没效果；因为人家对他个人压根就不感兴趣，即使明知他的家境富可敌国。
第二个电话由尤美丽打来。
自从上次通话后，原本担心的局面果然出现，好多天都没见小姑娘过来。怎么办？打电话邀请人家来自家公司做客自然是首选。只可惜，这个邀约同样穿不透施坚强的铜墙铁壁。
铜墙铁壁，铜墙铁壁；
一样的铜墙铁壁，不一样的百炼成钢；
就此收兵，当然没可能，谁叫咱是历经风雨、遇强更强的尤超强呢。小姑娘的心结到底在哪里？是再也不来公司呢还是再也不想跟水密打照面？反正不管怎么样，咱都要想办法与你见上一面。既然公司不行，那么仙湖水乡酒店行不行？非常好，这一回小姑娘没有再推脱，只是问还有哪些人去。那还不好说，当然只能是正在通话的咱们两个；至于理由嘛，姐妹之间好好勾兑一下。
OK！几番努力之下，邀约终于得以完成。
勾兑，勾兑；
第二天，尤姊姊早早来到仙湖水乡，选好靠窗的台子坐等。待到施妹妹过来，自是一边倒茶一边嘘寒问暖：“这么多天都不到我这边玩，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主要是我想休息一下”
“是呀，那些天辛苦你了。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谢”
“该谢还得谢”
“那就谢谢美丽姐把化妆打扮的心得传授给我吧，开业那天我都被你迷倒了”
“那只是雕虫小技。传授谈不上，就算是分享吧”
在聊过化妆方面的闲话后，尤传授伺机把话题往公司方面去引：“你没来的这几天，公司里面变化挺大的。尤其那辆广告车调试完成，非常之牛”
谁知，这一下反倒勾起施分享的满腹心思：“美丽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问错了可别笑话我。这个问题也许你觉得很幼稚，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困扰太久”
“有这么严重？你只管说出来，我一定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们好好地做着生意，为什么非要做广告呢？”
尤美丽一听，眼睛立刻睁大了许多；但看对方严肃的表情，知晓并非玩笑之言，便也认真对待起来。思忖片刻，信手掂起印有仙湖水乡名称的筷套反问道：“那你倒说说看，有什么生意不需要做广告？”
“比如仙湖水乡酒店。一到吃饭时间，食客们就会自动到这里吃饭；就像我们这样，所以它就不需要做广告”
“那他们在干什么？”
施梧桐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只见仙湖水乡酒店的服务生在门前马路边与过路客人进行攀谈。虽然听不清具体交谈内容，但从手势可以看出是在招呼客人到本店就餐。随即答道：“他们在拉客”
“拉客过程中要不要给自家酒店打广告做宣传？”
“这……”
“吃饭的时间段、坐落在好吃一条街上、做菜很有特色的中型酒店；为什么仍然需要服务生去外边拉客、做广告？”
“这我真就搞不懂了”
“好吃一条街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是扎堆效应，客人会自动往这条街上来吃饭，整体客源不愁；缺点是竞争激烈，客源分布不均。由于每家都有独门特色，谁也不能取得独占性优势；如果再不向随机路过的客人主动宣传自身优点，客人就很容易被别家拉走，那么自家就要挨饿。你说要不要拉客、做广告？”
“需要”
“你再说说看，为什么每一家中型以上酒店都要印自家名称的筷套？”
“大概是为了体现酒店形象吧”
“展示形象又为了什么？”
“希望客人下次再来”
“非常好。那你说印字筷套是不是广告的延伸？”
“是”
“你再看客人进了门，服务员上前点菜宣讲本店特色菜时，是否还在替酒店做广告？”
“啊？原来酒店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环节都是广告呀”
“广告环节还远不止这些。如果细心观察，你会发现更多，比如内外装修、玻璃鱼缸、精装菜谱、印字碗碟、印字工作服、酒店名片什么的；甚至连菜品出锅后的摆盘也是广告，或者说一切为了广告”。
无论你吃或不吃，广告都在那里。

13、归巢（3）
广告原本就是无穷和□□的。
施梧桐：“这么多环节都是广告，他们也不怕广告警察过来查？”
尤美丽：“这些都属于店内展示或者不能一眼看穿的隐蔽广告，并没有违反广告管制法。再说就算广告警察想真正管死广告，那也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在一个正常运转的商业社会里，广告的精髓早已渗透进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壤甚至每一个人的头脑，与整个社会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就拿仙湖水乡酒店来说，虽然广告警察能管住他们不准使用像霓虹灯、喷绘布、条幅这样直观可见的显性广告标志物，却无法管住他们使用像筷套、碗碟这样无所不在的隐性广告标志物”
“但如果广告警察使用铁腕手段，把所有隐性广告标志物和隐性广告行为统统管住呢？”
“那绝对是灾难”
“为什么？”
“比如说隐性广告标志物和隐性广告行为，就没法对它进行精准定义；而如果任由广告警察进行解释和裁定，那他们轻易会把这种权力发挥到无边无际，形成说一不二、唯我是从的局面。换句话说，凭着隐形这个框；他们可以把任何东西指为广告标志物，把任何行为指为广告行为，把任何人指为广告犯”
“说具体一点”
“比如你今天穿的花裙子很好看是吧，走在街上很引人注目。那么对不起，你就有广告嫌疑，广告警察就能以此找你的麻烦”
“什么嫌疑？什么麻烦？”
“为生产花裙子的厂家做广告的嫌疑，因为花裙子引人注目就是不折不扣的广告效果，广告警察就能师出有名地请你蹲号子”
“那太恐怖了”
“所以权力必须关进制度的笼子，所有人都必须依法行事、照章办事”
“太应该这样了”
“再者广告不仅是管不住的，也是人人需要的”
“这个，好像，好像……”
“你好像有不同意见？”
“不是有异议。可能我这个人很特别，虽然出国前副社长也曾说过广告的积极作用；可我对广告就是，就是感觉好不起来，总有一种异样感；不仅做过很多怪梦，甚至还呕吐过”
“有这么严重？”
“其它倒没什么，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我对广告的感觉就是好不起来呢？”
“这很正常啊。就跟良药苦口一样，平时谁都不喜欢药；因为一旦需要跟药打交道，那就意味着生病，意味着不舒服，意味着嘴巴等部位要受苦；所以古代最恶毒的诅咒之一就是咒对方拿钱买药。除了药品行业相关人员，没有谁会喜欢药；可万一真的生病了，人们看病买药时又跑都跑不赢。广告也是一样。当你不需要的时候，你会觉得广告很多很烦；可是真正当你有需要时，又嫌广告不够全面不够细致。所以，广告就是一种不太招人喜欢但又不可或缺的信息”
“也许是吧”
聊到差不多时，尤美丽又把话题往公司上面引：“哦对了，品联会马上要开展全方位营销行动；你有没有兴趣跟进一下，就当帮我们记录商业发展史好了”
“好呀。不过山盟会也希望我过去蹲点，我不确定能否两边跑的赢？”
“是这样。我有一句话要问你，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这么严肃，好吧，我一定如实交代。嘻嘻”
“是不是上次开业典礼时水密把你欺负得太狠了？”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你没有说实话，因为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内心”
“眼睛有那么神奇吗？”
“当然，因为我会读心术。既然的确是水密欺负了你，那我先代他向你道个歉，请你一定要原谅他”
“美丽姐，你千万不要这样说”
“你一天不接受道歉，我就只能这样说”
“那，好吧，我接受道歉”
“这就对了。以后你和水密还是好老乡、好伙伴，这样多好哇”
“美丽姐，我和你也是好老乡、好姐妹呀”
“对，我们几个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最好，最好；
能化解心结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又怎么算呢？
等到吃过饭的施路盲驾车往回赶时，居然又撞见广告警察打敬礼的巨型宣传栏。面对嫡亲表哥般亲切可靠的画面，谈心时压下的葫芦心思自然浮起：广告是好还是坏？广告管制到底应该还是不应该？为什么自己的本真想法与所佩服者的固有想法差距这样远？在这个问题上到底该相信谁的判断？
混沌，混沌；
回到出租屋，施梧桐对于广告管制该不该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但对另一个问题则有了明确结果。既然美丽姐这样低姿态地反复道歉，以后自己还是去同心公司那边蹲点算了；不光是给大姐姐一个面子，也是为了完成自己既定的选题目标。至于那个讨人嫌、惹人厌的水密，最多自己躲着点、让着点咯。
就这样，施蹲点如倦鸟归巢般又回到品联会的轨道。

14、不和谐的音符（1）
回归，回归；
一晃品联会正式成立已半月有余，会长龙跃腾的情绪曲线历经由意气风发、豪情万丈重回内敛低调、沉稳老成的过程。一方面是性格使然，而另一方面明里暗里发生的种种情况也在敲响警钟：市场之路绝不会一蹴而就，品牌之路更不会一帆风顺。
回想下海以来的遭遇，其实早有征兆。
在山盟会的体系里，有一套既定的规则和流程。虽然照此流程去做既来钱快又不费事，但他总有一种捆住手脚、武艺施展不开的别扭感；平时所思所想的好思路好想法，因为人多口杂以及观念冲突等原因难以在山盟会进行推广。
如此宝贵心血就此束之高阁自然不能令人心甘，那么秘密组建自有的同心专卖店就是必然。且因专卖店是试验性质，自然撒开了步伐去尝试；不仅启用进销存报表系统等现代化销控软件，还接洽代理了山盟会绝对排斥的品牌产品。
本来，山盟会的大小会员老板除了在山盟会这口大锅里一起搅勺吃饭，多少也都有点私人产业如小餐饮、小洗浴、小K歌等，但无论如何与山盟会的主营业务——百货批发零售不敢有丝毫的冲突；更别提代理与山寨产品水火不容的品牌产品。
因此，这种触及底线的事纵然做得再秘密，终归是纸包不住火；他自然而然地被视为搞国中之国的非我族类，甚至是眼中钉、肉中刺。钉刺之下，同心专卖店自然开始遭遇意外，比如白天被无主大货车/垃圾堵门、夜半被泼油漆/砸砖头等。尽管搞破坏者行踪十分隐秘，但在秘密安装于户外及路灯等处的监控摄像头下却是显露无遗，尤其那位大块头的幕后总指挥更是一望可知。然而，由于表面的脸皮没有撕破以及内在的翅膀没有长硬；对于这些不算意外的意外，他除了隐忍还是隐忍。
隐忍，蛰伏；蛰伏，隐忍；
在那段忍气吞声的日子里，全方位受到压制的他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唯一能做的就是空想；空想如何在全岛层面以全新模式推广产品，包括细化通路、销控、促销、配送、库管等具体环节，这其实就是运作品联会的最初雏形。而在与品牌厂家的接触增多后，虽然对推广品牌产品的信心有所增强；但对于彻底从山盟会跳出去独立经营仍然不能下定决心。毕竟他也是凡胎肉体，对于缺乏把握、过分冒险的事情天生具有闪避心理，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显然更保险。
然而，最终他还是跳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非要跳将出来，还真是个说不清的糊涂账。源于品牌厂家的游说？似乎力量不足。源于山盟会的排挤？好像程度不够。思来想去，应该还是出于内心最深处的灵魂追求吧。谁叫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的都是品牌观念/概念/定义/思想/主义的教育呢？这种长期耳濡目染熏陶冶炼出的思想观念已经如环氧树脂般彻底固化于自己的头脑，所以始终不能被山盟会现教现学、现做现卖的山寨思想观念所取代，所以始终要跳将出来一显身手。
可是，光凭一腔品牌思想，就一定能实现品牌理想吗？君不见理想的追求过程从来都是痛苦的，而自己对于承受未来不可知痛苦的思想准备似乎仍有所不足，对于应对未来不可知困难的思想准备尤其不足。
首当其冲是实时监控的拦路虎。由于本岛市场以批发零售大市场和私人小店为主，不管店大店小、赚多赚少，基本都没有配备电脑的意识习惯；使得销售数据的实时采集成为无米之炊，更令用数据说话的实时监控成为缘木求鱼。
求鱼还是求己？脑袋想破后，才琢磨出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两盯战术，即盯死有代表性的产品型号和有代表性的销售网点；通过派遣业务员每天清早去人工采集前一天的销售数据，然后把采集来的抽样数据人工输入电脑，从而形成有代表性的单日综合数据。尽管两盯战术所得的粗疏数据并不精准，但好歹以点代面，可以大致推算出全面的销售进展状况；比起山盟会每两三个月才□□□的盘点，还是要好上许多。
不过，设想虽好，毕竟没有经过实践检验；到底效果如何，仍然心中无底。
果不其然，就在品联会正式成立的第二天，空想出来的两盯战术当即掉了底子。只见那些被抽样网点的营业员叫苦连天，抱怨从来没有这样的繁琐搞法；虽经业务员的苦劝才勉强把昨天的销售数据统计出来，但也放言下不为例。
原本举手之劳，却成下不为例。

15、不和谐的音符（2）
下不为例？当然不可以。
销售数据的采集是一项长期性的工作，下不为例就没法做了。等到业务员们在第三天的例会上普遍反映这一问题时，尤美丽当即决定以破例换破例；专门拨出一笔款项用于开支小礼品，专门用以招呼负责清点数字的营业员，这才顺利化解意外。
但意外会轻易消退吗？当然不会。
统计麻烦刚刚消解，通路问题烽烟又起。
通路本是龙跃腾最看重的方面，概因其是命门所在。自家直接掌控的零售终端，由自建的同心专卖店及接收于厂家的品牌专卖店整合而成；说起来强强联手，其实是弱弱之和，全部加起来还不到50家。与山盟会所控制的近4000家终端相比，只能算零头的零头。过去品牌产品之所以卖不动，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渠道不畅；概因山盟会利用市场开拓早的先发优势把持了主要通路，非本会产品一概进不去。
这样的通路把持，对于迟到的品牌产品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鬼门关。为了跨过鬼门关，为了未来的长期生存，他不得不在开业前硬着头皮去找表哥商量借用渠道事宜。但因此事需要打破山盟会惯例，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表哥竟然爽快答应，实在出乎意料；也令他对表哥城府及功力的佩服又增进三分：欲成大事者，必有大度量。
度量，度量；
程度、数量；
原以为通路问题从此一了百了，谁知却是状况百出。顺利送过两批货后，自家的业务员在第三次送货时突遭不顺。对方的库管明确告知，业务主管牛高峰昨天专门过来打了招呼；今后但凡有品联会的新品种新型号送来，一律须由副总牛秀云亲自批准方可入库。据说这还是人家手下留情的结果，要是按照最初的本意那就是干净、彻底、完全地不收。偏巧第三批货里恰有不同于前两批的新品种新型号，结果这一部分当场就被退回。
表嫂这一杠子插得真够可以！她这样做奇怪吗？其实一点都不怪。单是看品联会成立当天的表现，就知道她是有意为之；此外，之前自家退回山盟会的那批货物的尾款，也一直被她扯理由拒绝支付。所有这些枝枝杈杈充分说明她心里憋的那口气还没出掉，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表哥相比，两公婆的境界相差怎么就这样大呢？
好吧好吧，不论对错、不分高下，咱放低姿态把你憋到的气出掉还不行吗？但你为什么又死活不同意两家夫妻对挖式打麻将这种最佳的感情联络方式呢？难道非要搞到彻底翻脸、一拍两散吗？万幸的是，头两批的品种和型号一直都在正常地送二结一。那么，为大局计，咱也就别过多计较送货新规，只希望通过时间来化解你那不可理喻的怨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淌过历史长河，己丑年已行至尽头。
眼看庚寅新年将至，加之山盟会年终大促已经完结和同心专卖店整合工作终于验收；那咱搞一下迎新年特价大酬宾就是顺带，好歹捡个尾巴。谁知这边刚刚贴出店内告示，那边山盟会又开始全线降价，而且综合降价幅度还略高。这二度降价是怎么回事？咱哪里又惹到你了？你的年终大促已经结束了呀，难道连残渣剩饭也不让吃吗？
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在本岛谁要跟山盟会打价格战那就是死路一条，谁叫它因特有的产销模式在成本控制上无人能敌呢？要想不触霉头，唯有给表哥打电话；先反复道歉，再说明特价大酬宾的具体缘由，最后请求谅解。
不料表哥刚听了开头就拦住后面：“哎，何来道歉一说呀。表弟你又没做错什么，那道什么歉呢？不是成心在打哥哥的脸吗？哥哥坚决不接受啊。虽说过去山盟会是经常打价格战，但那都是跟敌人打的；如今怎么会跟自家兄弟打呢，那不成了兄弟阋墙了嘛？岂不让外人看笑话。哦，哦，是这样。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也有可能是下边人私自搞的，但绝对没经过我的同意。这样吧，过后我就去查；如果情况属实，绝对取消。总之，咱们兄弟之间坚决不搞内讧”。
有这样的表哥真好。只可惜，他却没有延续上次的神勇和魄力，山盟会的降价跟进行动并未停止，许是被那些不服管教的会员老板绊住了吧。最吊诡的则是在自家特价大酬宾的最后截止时刻，山盟会也“奇迹”般停止全线降价。
这惊人的“同步”又是为什么？美丽的夫人自是一针见血：“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是两面三刀。表面上嘻嘻哈哈、一团和气，背地里阴招使尽”。
夫人说的到底对不对呢？咱不知道；表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咱更没法猜透。
劳有才，你到底是笑面佛，还是笑面虎？

16、不和谐的音符（3）
同发的小报需要拆分吗？
这是新年过后面临的新问题。原来，有多位小报投递员反映投报时遭遇自家到底属于哪一家的质问。不是吗，既然两家风格明显不同的小报由同一家队伍同时投递，那么两种质量信誉迥异的产品是不是也是由同一家单位同时发售？
这又是一个想不到的意外。为避免抵消效应，无论如何两家小报不能同时发了，必须分地域分时段错开投递。但具体应该怎么分呢？美丽的夫人自是旗帜鲜明：“不要一半对一半，而要四六开地有所区别，谁叫他们之前做小动作呢”，而具体负责小报投递的表内弟也随声附和。
好吧好吧，这些都是小事，就照这么办。但另一方面，两家产品的外形和包装图案的确太相近，难怪民众分辨不清。那么是否需要启用CIS视觉识别系统呢？讨论来讨论去，“优质品牌产品”标签的方案就此出炉。此方案简而言之就是在自家产品的外包装上统一粘贴“优质品牌产品”不干胶标签，以独特外观符号凸显内在优异品质；让人一看到标签就知道是质量绝对有保证的优质产品，从而放心购买。
谁知半路杀出程咬金。那个最爱提问题的小姑娘提出异议：“‘优质品牌产品’的标签指向不明，让人不知道是哪家单位出的，不如用‘品联会认证优质产品’更直观明了”，幸而美丽的夫人自有见教：“我当然也想用你所说的内容，那样宣传效果的确会更好。但‘品联会’这三个字注定只能存在于口头和小报，永远不能存在于现实市场；否则广告警察会请我们及相关经销商去他们的中队部喝苦咖啡的”。
原味咖啡的味道到底苦不苦，小姑娘尝上一口自然就能知道。而在这之后，不大喝咖啡的咱家却感到几丝甜味；只因业务员普遍反映询问的顾客明显增多，这就说明视觉识别系统初步获得成功。成功之下，自然是乘胜追击；再把每个销售网点都悬挂上“品牌产品指定销售店”的牌匾，以进一步提升品牌产品的认知度和市场占有率。
悬挂，悬挂；
挂出的是希望，收获的是悬念。
随后不断有业务员反映，挂出去的牌匾或无缘无故消失或被零售网点退回，反正就是不见了。
要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到网点最集中的各大批发零售市场转一下吧。实地走访之下，但见挂有“品牌产品指定销售店”牌匾的商店果然屈指可数，而贴有“优质品牌产品”标签的商品却是数不胜数。既然标签没问题，为何牌匾有问题？追问之下，老板们给出的答案雷同大过小异：“之前的确有人来找过商谈挂匾的事，咱是没意见。但市场管委会的人坚持不准挂，否则要加收管理费，那谁还挂呢？”
怎么跟市场管委会又扯上了？那么转头去找管委会就是必然。谁知一见面就被对方的主任劈头一句话呛住：“你品联会的人可真牛，满市场都是人山盟会的产品。人都不挂，你们凭什么挂，不是明摆着欺骗消费者吗？你们铁了心要挂也行，那就先把指定销售大市场的牌匾挂起来。当然喽，这个级别的牌匾不能随便挂，必须要有实力和资质的证明。指定大市场的认定费、挂牌费、保证金总共一百万，这样就能证明你们实力雄厚有资格挂匾。你们啥时候交一百万过来，我啥时候就把满市场的牌匾都给你挂上，保证一块都不漏。至于别的，一概免谈”。
这还怎么谈？只能免谈。等到去往别的大市场管委会，所获回答如出一辙。奇怪，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市场管委会，为何突然在此问题上发威发力？而且是如此出奇地步调一致、口径一致？
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既会行文，我就能破题。咱在本岛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白混的，人脉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积累。打听到最后，自有内部人士吐露实情；果然是山盟会特地“关照”的结果，也包括那些丢失的牌匾。
又是山盟会！这到底是表哥的控制力减弱了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好吧，不管怎么样，咱再退一步，在非大市场的零售终端挂匾总行了吧。
等一下，怎么又有人不让挂，还公开贴出告示：根据广警总队直属广告鉴定处“具备广告属性”的鉴定结论和广警总队“未经申报和审核，属于违规私自悬挂，限期强制摘除”的指示精神，广警各中队已把所有牌匾全部摘除，并保留进一步追究不听劝告者相关责任的权利，此布。
原来，是广告警察也出手了。
一个对手已经很难对付了，双重夹击之下，挂牌计划只能永久性取消。
说到底，创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市场之难，乃至于此；品牌之难，乃至于此。
在众多不可预知的困难面前，打响品牌产品的初心还剩多少？
在众多不谐音符的干扰之下，奏响品牌产品的强音还余几何？

第五章（上）
1、各人的心思（1）
一个月，
还剩一个月；
首届清平合作发展高峰论坛就要开幕了。这是全岛的大事，不仅全面体现清平岛自强开放的丰硕成果，也是向世界传达清平岛声音的最佳时机。
议长黎永锁为此忙得昏天黑地。然而，就在他这边恨不得把一天掰开当两天用之时，那边却有人故意添乱。添乱者乃是出了名的老油子议员海老邪。此人本名海劳榭，只因做人做事一贯没有正形，故而被大家喊作海老邪。
海老邪最邪性的地方在于总爱提交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议案，如取消鞭刑、解除黑指甲油/黑口红管制、增加隔代探视权、开放ICU家属陪护、取消术后非重症心电监护、解除病历查阅管制、进一步明确明码标价细节、界定未成年人民事能力边界、界定商标租借者权益边界、解散广告警察等。虽然年年提年年否，但他依旧年年否年年提，由此炼成了打不湿、拧不干、抓不牢、甩不脱的油抹布做派。
海油抹布此次带来的添乱大礼是压箱底的解除广告管制提案。压箱底性乃是因与议会上下有关广告管制不进不退的默契精神相违背而遭长期压制，以及多年来同题议案的老调重弹、黄花再现；甚至连理由都不带换的，什么需要宽松的社会环境啦，什么需要自由的商业空间啦，一点改头换面的新意/旧瓶新装的诚意都没有。添乱性则是如果正式提交讨论而又陷入胶着的话，人人都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后下手遭殃？还是先下手为强？
由于此提案依旧只有极少数议员签名支持，洞若观火的黎筹备也毫不迟疑地依旧动用议长权力将其作为一般性议案处理；即需先进行一般性投票，再进入实质性投票。果然，绝大多数议员并不打算改变长期养成的默契，未贡献出进到下一程序所需的简单多数票而直接将此提案否决。
饶是如此，黎永锁还是被气得毛焦火辣，因为海老邪在议案被否时那种无所谓的表情根本就是在示威或嘲讽。你以为本议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你以为本议长不懂得反击吗？在捶过办公室里的桌子发泄掉心中怒火后，他又吩咐秘书花不羽把有线台台长苗书豪找来，由其亲自安排对自己的电视采访。
很快，喵叔台长带着台柱子记者贾小囡及摄像师、灯光师等全套人马赶来，直接在议长办公室摆开战场。担纲主持的贾小囡果然彰显人精风范，趁着调光布景的短暂时间就吃透了花不羽交代的要点；等到采访正式开始后恰似托儿一般点出背景、引出问题，为对方所说的每一部分内容做了恰到好处的铺垫，令议长大人十分受用。
采访末尾，黎永锁着重指出：“我们的岛屿，是海上的明珠；我们的家园，是地球的天堂；我们的文明，是世界的榜样。有鉴于此，我们的庭舍，必须窗明几净；我们的街区，必须鸟语花香；我们的城市，必须红尘无扰。这不是所谓政绩洁癖主义，而是内心本能的现实需要。在清平岛这个世所罕有的清净之地、安宁之所，绝对不欢迎广告。这里的每一缕空气都不能带有广告的气息，每一滴水珠都不能带有广告的味道。广告管制，必然是我们永远遵循、长期坚守、不可动摇的根本岛策”。
拍摄结束后，苗书豪亲自操刀剪辑，编辑成时长50分钟、题为“广告管制是不可动摇的根本岛策”的专题节目；并安排在全频道插播，连续7天，每天4遍。由于此次访谈时长甚长，挤出效应十分明显；白天还无所谓，晚间直接干掉一集电视剧，惹得追看热门电视剧的民众直骂娘。
挤出，挤出；
滚滚骂娘声中，惯无人形的海老邪居然能挤出十足笑脸：“好啊好啊，锈锁也有锁不住火沉不住气的时候。不怕你横，就怕你不动，咱明年还接着来”。
副议长肖立人则一脸平静，因为政府官员被骂对于现代社会实在是稀松平常。至于广告管制，自家的理解就是有它不多、没它不少，不进不退维持现状的默契刚刚好。虽说一把手在访谈中隐隐透露出向前进的意思，自家倒无所谓，只怕老顽固们不肯答应。
当下，他的心思一半在筹备论坛上；一半则在独生女儿肖婷婷身上，只因她在刚刚结束的香港国际舞蹈大赛中荣获个人金奖。这个大奖真真来的太不容易。不是吗，回想当初对女儿的培养，无论舞蹈还是琴棋书画，无论金钱还是精力，均投入巨大。所幸此女不辱使命，悉心受教之下终于成才成器。现在的她不仅精通舞艺，而且容貌气质俱佳；特别是不娇不奢的好品性，即使在文体司上班，也从不炫耀自己的官二代身份。
有女如斯，一生足矣。

2、各人的心思（2）
裹脚布的电视访谈完完全全不遭人待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自有人格外上心，
季上坤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这个访谈节目上心，不是因为现任广告警察郊区二中队副中队长的缘故，而是面临命运抉择的现实需要。不久前，与己交情甚笃的大表哥突然走了鸿运进到海事部门高就，接着在家族聚会时又放言只要自己想跟着过去，就可以弄进海事警察的序列。
这可是改变自身命运的难得机会。
众所周知，清平岛泛警务系统中以海事警察的待遇为最好。全仗如今本岛的外贸吞吐十分发达，海事警察大权在握自然油水充足；而且工作轻松，每天波澜不惊非常省心。而广告警察的待遇为最差，不但没有任何油水可捞，屁事儿破事儿还格外多；一天到晚跟广告地下党玩猫捉老鼠的乏味游戏，不仅劳身而且伤神，毕竟过街鼠也不是那么好逮的。
如果仅仅是物质待遇和工作强度方面的区别也就罢了，偏偏还有更闹心的事，比如前一段时间有关广告警察全体解散或转业的小道消息甚嚣尘上。虽然最终证明那只是一个谣传，但足以令到所有局内之人心有戚戚焉。前景的不确定和待遇的大反差，任谁不会产生强烈的转投意愿！
不过，海警部门千好万好；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人满为患。大表哥也坦言不能平级调动，所以转投过去在职位方面肯定要吃一点小亏。这实在令人陷入首鼠两端的困局。毕竟在这边再怎么说也是业务能手，还有可能往上冲一冲；到了那边纯粹就是养老，而自己连45周岁都不到，正当年富力强，就这样混日子又心犹不甘。现在议长发表这样的电视访谈，怎不需要通盘考虑才行。
通盘考虑的前提是掌握尽可能多的消息来源，所幸自家天然有可靠的内情员；此时不找，更待何时？
内情员是有线台记者贾小囡。
之所以可靠，是因为她本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原名季小莉；而他们父女之所以彼此不同姓，全拜前妻尹花花所赐。
尹花花是个极其势利和强硬的女人，不仅嫌他不够出息而早早离婚，改嫁一个当年很阔如今很栽的洋烟商人；还擅自把女儿改成跟继父同姓，理由是不会泄露继女身份从而不受外人欺负。几经抗争无效后，他不得不接受女儿不跟自己姓的事实。不仅如此，强势尹花花还轻易不准他们父女团聚，害得他每次跟女儿见面就像特务接头似的。正因为如此，接头习惯也就一直延续至今。
接头地点固定是一家茶座。待到季上坤在固定座位处等上片刻，就见戴着墨镜的贾小囡匆匆赶来，跟着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熊抱之下，季阿爹十分受用；虽然女儿没在身边长大，但这个动作充分表明两人之间并没有生分，她还是他的宝贝女儿。
落座之后，贾熊孩子继续疯闹：“爹地，你什么时候升大官呀？女儿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当官二代呀”
季上坤故作神秘：“快了”
“那得是多快呀？”
“要多快就有多快”
“总得有个具体概念呀，不至于要等到小姑娘变成老太婆那一天吧？”
“如果小囡变成老太婆，那爹地岂不变成木乃伊了？”
“是呀，光阴宝贵，爹地可得抓紧机会升官呀。别忘了，美国有个爹可是40岁就当了总统喔”
“那祖国大陆还有20岁的女儿就做了跨国公司的CEO呢”
“哈哈，我们都遇到了共同的敌人——别人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爹”。
疯闹热身过后，季上坤问起女儿的各方面近况。贾小囡闭口不谈遇到劳利是的情况及自己的心思；只因那还为时过早；而是大谈岛外记者施梧桐来此驻扎的稀罕事，并对敢烧钱的岛外媒体奚落了个够。
又扯了一些闲话，季阿爹把话头转入正题即议长的电视访谈，这次访谈的背景及内幕究竟如何？贾闺女随即噼里啪啦把自己当时采访所感知以及近来着力搜集的相关情报全部和盘托出；其内容之详实，就好像早有心灵感应而提前准备好的。
详实之下，季上坤满意点头：“我的乖小囡真厉害，搜集情报顶呱呱”
贾小囡趁机撒娇：“谁叫咱们是季家军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女兵嘛”
季上坤：“那为父就封小囡为季家军先锋官兼总情报官”
贾小囡：“得令”。
最终，根据贾小囡提供的可靠情报，季上坤决定赌上一把；谢绝大表哥的好意，继续留在广警系统。他预感到在这边仍然有机会，广警系统早晚有一天会超越其它警种而一飞冲天、大放光彩。
一定会的。

3、各人的心思（3）
除了季上坤，还有人也对电视访谈格外上心；
那就是龙跃腾。
本来麾下的广告车已经调试完成，正要投入上街实战；谁知临出发前出现如此的变化，心中难免紧张。紧张之下，只得反复观看，结果越看越紧张。难道岛议会已经得知消息，准备重拳出击？撞到枪口的广告车是否需要就此避风？
纠结之际，施梧桐通过议会书记员洪粉粉打听到可靠情报，原来是针对海老邪的。
海老邪顿时纳入他的视野。这不就是自己苦苦寻觅而不得的人选吗？要想早日掀翻压住自己及同行身上的五行山，就必须联合更多的盟友，形成最广泛的战线。谁知，在要不要联合表哥劳有才一起去拜会海老邪的次要问题上，公婆之间居然发生争执；且从办公室一直争到卧室，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
尤美丽坚决不同意的理由是如果要联合劳有才，则牛秀云必然也会搀和进来。而表嫂这个搅屎棍子搅进来之后，只会搅到哪里、臭到哪里、乱到哪里，反广告管制大联盟压根别想建立起来。按说尤美丽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但在当前局面下略显小心眼，毕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大局才是最重要。龙跃腾随即顺着夫人的话头从牛秀云身上谈起，大谈表嫂的优点比如精明能干、执行力强、有魄力等；如果表嫂也加入进来，反广告管制大联盟只会格外兵强马壮，格外人多势众。
针尖麦芒之下，尤美丽又寻出牛秀云的诸多缺点如自私自利、唯我独尊、蛮横粗鲁等，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吵遍了身边的所有人；龙家的亲戚及身为弟妹的自己自不必说，就连刚上岛没几个月的小姑娘施梧桐也闹翻过。所以有牛秀云在，反广告管制大联盟只会比岛议会吵得还凶，啥事也别想做成。龙跃腾随即又从施梧桐身上说起，小姑娘跟牛秀云有那么深的矛盾，不也去过山盟会采访吗？人跟人固然有矛盾，但也有协同的时候。所以大家应该既团结又斗争，既存小异又求大同，最终目的还是要把反广告管制大联盟以动态稳定的方式建立起来并着力维护好。
就这样，双方把战线越拉越长，人物关系也越扯越远。起初还能保持与主题有关，但扯来扯去就扯不清了；扯到最后，施梧桐居然成为谈话焦点。
龙跃腾：“莫非你跟施梧桐结拜了姐妹？”
尤美丽：“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
“你平时都喊她妹妹是吧？”
“对呀，我比她大了十多岁，不喊她妹妹难道还要喊外甥女吗？”
“你喊她妹妹，那我也得跟着喊妹妹”
“对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那我就不清楚了。到底是你随我呀，还是我随你？”
“在这件事情上当然得你随我了”
“那行，我随你”
“噢，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了。怎么，比人家大个二十来岁就不能当平辈了？你倒挺会摆谱的。没听说过农村大家族里还有‘抱在怀里的爷爷、牵着走的奶奶’这样的辈分关系吗？实话告诉你，我喊她妹妹就是要掉你的辈分”
“看来我又在哪里得罪老婆大人了。给夫人请安，向夫人赔罪”
“你就会用甜嘴巴哄人，可怜我这朵鲜花当年就是这样被你这头老牛轻易吃掉了”
“老牛是吃鲜花呀还是吃嫩草？”
“得了便宜卖乖，不管吃了什么那还不是你这头老牛赚了。我再问你，你对我表弟的终身大事就没有一点想法？”
“噢，噢，我明白了，原来你的心思在这里。不过水密比人家整整大十岁，而且他俩总是相互看不顺眼，可能会比较麻烦吧？”
“笨呐，我们不会想办法呀。别看他们之前有那么多的瓜葛纠纷，我感觉这才叫缘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是冤家不碰头。他们之间发生化学反应的所有条件都具备了，只看我们怎样去催化他们了”
“那行，我愿意提供一切便利。嘿嘿，美丽，说了半天也累了；那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也早点发生化学反应？”
“讨厌”。
讨厌之下，龙跃腾原本以为今晚没戏了，没想到尤美丽随后又冒出一句：“那还傻留着灯干什么？”。他顿时大喜过望，一伸手就把壁灯按灭了……
神奇的化学，你无处不在。

4、抓住广告车（1）
神奇还在延续，
因为品联会终于把注定吸引眼球的移动广告车开上了清平街头。
只见它身形伟岸，器宇不凡；画质细腻，色彩缤纷。尤其定时翻转循环往复的广告画面在被管制了20多年的清平岛民众看来，简直就跟变魔术一般，新鲜无比、神通无比；自然成为全岛上下谈论的焦点，更有好事者拿其与电视访谈做对比：“现在清平岛谁最牛？不是议长，而是广告党！议长的讲话放再多遍都没人看；广告党的广告车一出来就被围观，抢着看”。
当街巡逻的广告警察也见到了这辆广告车，第一反应是目瞪口呆。因为他们早已习惯广告坏分子闻风而逃、望风而逃的鼠辈习性，谁也没想到广告党竟然胆大妄为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张旗鼓地展示广告；好半天反应过来后，赶紧加大油门去追赶。可是座下那超期服役、动力不足的老爷车实在不争气，速度死活提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动力充沛的广告车越蹿越远，最终不知所踪。
你广告党也忒欺负人了，恕不知马王爷长三只眼！总揽全局的广警指挥中心闻讯后立即调度其它巡逻车进行堵截，务求堵住猖狂广告车的退路。
雷厉之下，两辆就近的广警巡逻车迅速赶到事发路段，对广告车形成一前一后的包夹之势。看你往哪里逃？等等，怎么回事？万恶的广告车居然对准咱正义的巡逻车笔直冲过来了。这是要对撞吗？咱这薄铁皮乌龟壳哪是人家铁碾子钢磨盘的对手，还是先避一避吧。当认怂的巡逻车司机猛打方向盘时，避倒是避开了；但因为转弯过急过猛，当场就翻了个底朝天，眼睁睁看着广告车从自家身旁呼啸而过扬长而去。
而过，而去；
此事当然不能随便敷衍过去。
有关广告车的警情通报火速被送到广告警察总队长翟友谅的案头，翟总队看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广告党的胆子也忒大了；不但敢上街满世界炫耀，还敢跟警车硬碰硬地去对撞，这得是吃过几斤几两豹子胆才有的胆量啊。想来想去，他越发觉得棘手，因为眼下正值议长发表电视访谈的当口；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自己可能要触大霉头，甚至影响到18个月之后能否顺顺当当地退休。
棘手之下，自是马上召集各中队首脑开会，通盘研究抓捕方案，包括组织各中队便衣警察进行秘密盯梢、抽调各中队车辆进行24小时巡逻跟踪等；通过摸排广告车行进路线的规律，务求一举打掉嚣张的广告党。另外还特地给所有下属打招呼，一律闭紧嘴巴、封锁消息，否则“家法”伺候。最后更向警务司打报告请求更新老化车辆装备，因为座驾的确太不给力，根本没法与大马力的广告车展开追击。
虽然广警总队和翟总队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但议长黎永锁的雷霆震怒依然不期而至，谁叫这是《清平新闻》播出广告车疯狂作案新闻的连锁反应呢。
震怒之下，翟友谅的倒霉辰光就此开始。先是忐忑不安地被议长秘书花不羽从自己的办公室叫走，接着满头冷汗地去往最高首脑的办公室，最终受到一脸鄙夷的问候：“翟总队，不知近来你有否看电视？”
“零零星星在看，主要是看清平新闻和专题节目”
“很好。前一段时间我做的电视访谈，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有。您那次访谈节目的主题是‘广告管制是不可动摇的根本岛策’，我记得非常清楚，这也是激励我们广警总队做好广告管制工作的最大动力”
“非常好。那昨晚的《清平新闻》你看了没有？”
“对不起，卑职因为昨晚临时加班，没有来得及看”
“那你猜一猜昨晚的《清平新闻》里有什么轰动全岛的爆炸新闻呀？”
“这个，那个，卑职猜不出来”
“你大胆地猜”
“近来广告党这个，那个……”
“看来你倒是心里有数的嘛，那么昨晚加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咯？”
翟友谅掏出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递过去：“这是昨晚的会议简纪”
黎永锁摆摆手：“这种糊弄鬼的东西，我才不看呢”
“那您看我们今后的表现吧”
“你也知道，我是个藏不住性子的人。对于这辆广告车，不管它是不是广告党专门为打我的脸而弄出来的，也不管它是从哪个阴暗角落冒出来的，更不管它之前流毒了多久。我只要你一句痛快话，什么时候抓住它？”
“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保证……”
“难道你不清楚高峰论坛的开幕时间吗？”
“清楚。我保证，在，在两周之内把车子抓住，确保高峰论坛的顺利开幕”
“逾期呢？”
“逾期法办”
“行。既然什么都清楚了，你就看着办吧”。
待到黎永锁挥过手后，翟友谅这才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离开。
看着办，可是不好办。

5、抓住广告车（2）
军令状难立，尸位篓好捅。
最有量的翟友谅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刚刚遭遇的一切竟然源于下属季上坤的策划。虽然贾小囡出于记者的本能偶然抓拍到广告车出动的身影，但最初并不打算公之于众，生怕影响到爹地所在的广警系统声誉；只是在跟爹地例行通话时顺便说了一下，没想到人家马上约她在老地方碰头。
待到看见完整清晰的拍摄画面，季上坤大喜过望；因为无与伦比的直觉告诉他，机会来了。他让女儿火速把这段录像在有线台播出来，才不管什么广警系统的声誉呢，坏事闹得越大才越好。现今广警系统的高位全是被翟友谅之流不中用的老朽所把持，完全就是尸位素餐；而像自己这样有能力、有上进心的人却只能靠边站，完全没有天理。如果再不设法利用广告车事件浑水摸鱼，这辈子恐怕永难混出头。不仅前妻尹花花的指责将永远成为盖棺定论，还辜负了女儿的期望，更枉费了大表哥的美意。
出头，出头；
出人头地还是高出一头？
看着季阿爹愤愤不已的表情，贾阿囡笑着提醒：“爹地的心思我明白。不过那辆广告车一般都在城区活动，跟你的辖区挨不上呀”
季上坤把贾小囡的鼻子一刮：“所以要想办法把它弄进我的辖区里来呀”
“那可难了，人家怎么会随便听你的，不如你追到城区去吧”
“追到城区去？有道理！不管是哄、是骗、是挤、是推、是撵，反正这车我抓定了”
“你那么肯定？”
“当然。我看上了就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贾小囡随即把手握成环状，撅起嘴巴吹喇叭：“滴滴哒哒哒滴哒，爹地要抓坏蛋啦；滴滴哒哒哒滴哒，爹地要抓坏蛋啦”
父女俩顿时又疯闹起来，闹得那叫一个欢。
欢闹过后，发力开始。借着总队下达排查任务的东风，季上坤自告奋勇去执行；平素有隙的正中队长金非竹巴不得如此，不仅痛快答应，还保证可以调派任何人手和车辆。痛快之下，季排查趁机调派得力心腹兼结拜兄弟班如俊和柳子浩一起去到城区；通过名为执勤实为暗访的公干私活，果然找到移动广告车的初步规律：
1、主要选择街头人流量大的时段和地段出车，以求达到最佳广告效果；
2、因车体庞大醒目，故进行过伪装改造。三面翻的某一面形如普通集装箱货柜车，极易与之混淆，导致无法识别；
3、发班和收班都在货运码头附近，且有接应车辆做掩护；
4、出行路线表面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主要还是围绕主干道进行；可能有必经之点，具体待积累数据方可研判；
5、可能还拥有多牌照自动翻转装置。因为每每一到货运码头跟其它货柜车一搅和，很快就跟丢了等。
等，等；
虽然这等专用资料尚不足以找出广告车的致命弱点，也就无法形成致命一击；但是季家军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对手露出破绽，等待命运对自己的垂青。
等，等；
副中队长季上坤可以等，总队长翟友谅却不能等。因为那要命的军令状始终如滴滴作响的定时炸弹绑在身上，令人寝食难安。自打从议长办公室回来，他就一门心思扑在抓捕行动上，琢磨怎样抓住那该死的广告车。谁知越想什么就越不来什么，就在进一步加大排查力度后，广告车反而没了踪影。原因很简单，单单季上坤的秘密跟踪已经让品联会嗅到了一丝不安，而街头警力的一再加强更令其神经绷紧；为安全计，当然只能暂停出车。不仅如此，车辆的改进工作还在持续进行如换装蜂窝结构的防爆轮胎等，停放场所也加派看护人手。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要万一，只要万无一失。
这样的万无一失自然令对立面的翟友谅万无一是。眼看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广告车却连根毛都见不到了，那还怎么抓呀。为了18个月后能体面退休，最有量的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找来心腹下属商量出“狸猫换太子”的方案：用一辆外观高度近似的货柜车喷上原样广告画面冒充广告车上街，另外安排不知情的部下进行追捕；随后司机在预定地点弃车，转乘预先停放的摩托车钻小巷逃脱。这个方案最大的优点是人跑车抓，有物证没人证；可以不留任何尾巴地交差，且知情者限制在最小范围。
不过，心腹提出一个致命问题：“找辆类似的货柜车容易，但那个几面翻的玩意就不好弄了。至少在本岛是没有的，到岛外采购时间也来不及”，翟友谅一挥手：“那就不管能不能翻，只要外形一致、画面一致就行。钱从小金库里支出，时间一定要抓紧”。
领命之下，心腹找来工人三班倒；紧赶慢赶，终于抢在截止日前一天捣鼓出一辆逼真的冒牌广告车。
承载了满满希望的冒牌广告车，你将驶向何处？

6、抓住广告车（3）
军令状的最后截止日正是冒牌广告车的大考日。
一大早，冒牌广告车就挂着遮挡广告画面的防护罩如期驶上街头，在僻静处埋伏好。待到预定时间，撤下防护罩、开足马力、目标明确地直奔市政大厅所在街道而去。在临近议长办公室窗户时还特意开启大喇叭，像模像样地播起广告顺口溜。
就在议长黎永锁及一众议员因噪音惊扰而把头伸出窗户查看的当口，受命预先埋伏但不知具体任务的广告警车刚好也拉响了警笛，开始追击冒牌广告车。警笛警示之下，冒牌广告车司机随即按原计划向预定地点撤退。
看起来，计划执行地非常顺利。
谁承想，就在冒牌广告车司机开到预定地点按原定计划弃车逃跑后，所换乘的摩托车出了一点瑕疵——油料不足。按说油箱里原本准备的油量并不少，但对于后面一直穷追不舍、始终甩不掉的追兵来说就不够了。最终，熄了火的摩托车成就了司机熄了火的命运；被那帮顶着熊猫眼圈的广告警察抓个正着，随即又被渲染出同样风采的熊猫眼圈。
只不过，两种眼圈的性质稍有不同。前者是在较长时间内通过自身晨昏颠倒的作息方式逐渐养成，后者则是在极短时间内通过外部力量激励的催化方式瞬间形成。显然，后者的效率更高一些，但也非常考验受试者的自控力；冒牌幸运儿因为抑制不住收获后的剧烈情感，当场鬼哭狼嚎起来。
那边厢，翟友谅在收到最想听见的有关抓住冒牌广告车的好消息后，在第一时间里就转呈给议长。黎永锁因为刚才的惊扰加之偶然得闲，决定实地查看一下，看看这个搅得全城不安的广告怪物到底长什么样。到了现场，迎接他的不仅有坐镇指挥的总队长翟友谅，还有嗅觉灵敏、神通广大的有线台记者贾小囡。随后，低调表情的议长围绕高调表演的广告车开始转圈；转了两圈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把眉毛拧成绳状。虽然这正是此前所见的那辆胆大妄为的广告车，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到底不对劲在哪里。
这种不对劲的滋味也令翟友谅感同身受、如芒在背。
过了一会儿，翟总队又收到最不想听见的有关抓住冒牌司机的坏消息。他暗暗吃惊，怎么这个该死的家伙也被抓住了，这一下自己的小命全攥在人家手里了。为了掌控命运，他马上指示直接把冒牌司机往总队机关押送，由头是要亲自审。
可惜，命运从来不是那么好自控的，转折在瞬间发生。
黎上官忽然把话头截住，改让那边先把抓获的司机带到这边看一下；翟下官无奈，只得让手下照办。冒牌司机过来后，黎永锁把对方浑身打量好一会儿，和颜悦色地问道：“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言下之意对方是否为金钱而出卖良心。刚刚进化出熊猫眼圈的可怜人按刚刚驯化出的绵羊性格如实回答：“不多，才200块”。没等议长大人来得及研判这个回答的真实与否，绵羊人又进行补充说明：“他们说只要跑一趟就够了。天地良心，我可就干了这一回呀，就干了这一回呀”。
完蛋了，命运彻底失控。
翟友谅赶紧斥责冒牌司机不老实、说瞎话，同时让手下将其立即押往总队机关。如此一来，人虽然弄走了，但黎永锁的眉绳拧得更粗了；而扛摄像机的贾小囡嘴角更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回到总队机关，极力挽救命运的翟总队亲自审问嘴巴把不紧的冒牌司机；通过一番连吓唬带暗示的重话，总算让那倒霉孩子按预先规划好的口径方向录成口供。即主谋与同伙已全部潜逃，查无踪迹；而司机本人则是受主谋临时雇佣，由主谋单线联系；自身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
不知情的黎永锁在收到如此上报材料后又怎么看呢？只能是不看。倒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关键是几天后就要开幕的高峰论坛太耗精力；兹事体大，所以对上报材料给不出任何回音。
没有回音就是最好的回音。乐得清闲的翟友谅终于把绷了太久太紧的自家神经稍微松解一下，但对下属的要求并没有放松；因为真正的广告车并没有真正抓到，隐患也没有真正消除。至于继续排查的理由，当然是广告党可能不止一辆广告车。无休无止之下，各中队叫苦连连，自嘲熊猫眼圈的下一步进化目标是熊猫脸孔。
天底下还能找出比广告警察更累的活儿吗？

7、抓住广告车（4）
翟友谅这边可以闲，季上坤那边却不会闲；
因为野心家的进取之心从不停息。
本来季野心一度也被翟友谅的“丰功伟绩”搞得稀里糊涂，尤其惋惜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但在与贾小囡再次碰头看到有关抓住广告车的画面特别是广告车外观特征时，很快就起了疑心；马上让女儿把上次的画面也调出来，两厢对比着看。
对比之下，可疑更甚。惜因自己上了年纪的眼睛不好使，对于细节部位看不太清也就吃不太准；随即叫女儿也来看一下，结果人家很快就找出多处可以确定的地方如车灯内碗构造、车胎花纹等。季阿爹奇道：“你怎么找得这么快这么准？”，贾阿囡笑道：“念书时我就喜欢玩《大家一起来找茬》电游。现在虽然不大玩了，但根基还在”
找茬，找茬；
找出硬茬；
凭借女儿找茬的根基和自家多疑的天性，以及继续严查的内部态势，那么做出被抓广告车为假的大胆结论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结论虽然大胆，但也令人振奋。因为不管假车到底是谁制作，出于何种动机，想要达成何种目的；但至少真车还在，机会还在。随后季上坤把桌子一拍：“那好。我们就跟几位大人物再玩一玩找茬游戏，看谁玩过谁”。至于怎么玩呢，当然是先让贾小囡照章办事，把此次抓捕画面照常播出，然后自己伺机而动。
照章之下，谁也没想到此番有关广告车被抓的报道一经播出立即在议会引起轰动。因为它不仅与此前黎永锁的电视访谈节目内容相呼应，更重要的是有太多议员都在当天亲眼目睹过广告车横行肆虐的场景。有感于此，不同党派的议员们携手提议应该公开表彰身先士卒、劳苦功高的广警总队长翟友谅，副议长肖立人概莫除外。
眉毛拧过井绳的议长黎永锁却是左右为难；既不能公开表示反对，又不能明确表示赞同，只能以含混不清的词语表达满腹的心思。奈何无人听懂，最终眼睁睁看着不乐见的提案被高票通过；之后更得撇下一切想法，满怀别扭地向翟英雄授锦旗，表彰其为“民众可信赖的好广告警察”。而玩火的翟胆大在接旗时则偷笑不已，心想“爱拼才会赢”。
爱拼，爱拼；
爱拼爱凑；
《清平新闻》所报道的抓捕经过和授旗经过，给翟爱拼带来的是荣耀，给品联会带来的却是困扰。虽然电视画面中那辆广告车的外观形状及广告图案均与自家高度一致，但自家的车并没有出动呀，而厂家代表也明确表示没有第二辆孪生广告车。这是唱的哪一出呢，敲山震虎还是隔山打牛？再加之高峰论坛开幕在即，街头安保力量进一步加强，也不适宜广告车出街。谨慎之下，龙跃腾决定广告车继续不出动。
如此一来，翟友谅越发得意，这“狸猫换太子”换得太划算了。不仅军令状蒙混过关，还骗到了荣誉，更吓倒了对手。那真车不出来是再好不过，最好永远都别出来；只要再有十几来个月，自己就可以彻底“SAY GOOD BYE”了。他乐得在办公室里哼起了小曲，享受着最后的当差时光。
终于，清平合作发展高峰论坛在万众期待中隆重开幕。
根据赵副社长“一定要把此次高峰论坛全面采访到，采访好”的指示，施梧桐全力以赴展开行动。奈何因上岛时间太短而对众多地标及相关部门的所在不太熟悉，采访起来可是苦头吃尽；那么找有线台台长苗叔豪求助就是必然，喵叔台长安排贾小囡出面相帮也是必然。谁知以漂亮人自居的贾小囡虽在嘴上充分发扬了漂亮话精神，但在实际行动中却做得不漂亮；令到施梧桐依旧手忙脚乱，依旧疲于奔命。
忙乱之下，麻烦制造者只得改为麻烦尤美丽，没想到局面顿时改观。美丽的知心大姐姐不仅把所问分会场的前后方位说得一清二楚，还主动提议可以派向导前去帮忙；无论是带路、找人、拎东西、看东西什么的，好歹能帮上一点忙。
这种贴心而务实的帮助谁能拒绝？谁也不能拒绝。
不过，当施梧桐按事先约定等来向导时，却后悔了。
向导不要也罢，因为来的正是冤家。
但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当场把人家撵回去吧；没穿跑鞋的施跑跑只能决定先凑合用一下，实在不行再退货不迟。幸而那鬼像样的水密可能事先被表姐教育过，在陪伴过程中表现得倒也中规中矩；就是有点木讷，或者说十分木讷，嘴巴像被贴了封条般一言不发。虽然两人不再拌嘴，但鸦雀无声地一路同行，倒让施美女非常不习惯。
这个广告精怪就是怪！

8、抓住广告车（5）
盛大的高峰论坛终于闭幕，街头巷尾开始恢复如常；
季上坤的心思也活泛如常。
既然论坛已经结束，大人物们已经收心，那么之前悬而未决的真假广告车疑案也该了结了。在早前贾小囡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黎某人拧得像井绳一样粗的眉头蕴含着什么样的心理那是再明摆不过；既然他那边的井绳已经绷得很紧了，自家这边为什么不抓住机会落井下石呢？
说干就干，一封精心准备的匿名举报信随即寄往议长办公室。信中不仅把之前贾小囡找出来的不同点全部翻拍成照片，还着重指出后一辆车的死穴是司机的原始口供以及从未翻动过的三面翻。
匿名其外，干货其中。黎永锁收信之后如获至宝，其中所列举的不同点正是之前自己所困惑的，尤其末尾列举的两大死穴更是指引了破案方向。该派谁去执行再侦查任务呢？那就找交警总队长伊笙啸吧，毕竟此人做事扎实，值得托付。
果不其然，伊笙啸通过去拘留所秘密提调司机重审、到本总队数据库提取车辆登记信息以及派遣得力干警利用熟人关系潜入广警总队库房秘密验车等三管齐下的方针，很快就掌握了全部证据并迅速上报，真个是不负重望。
接下来，黎、肖、翟三人的当面摊牌是必然。翟友谅自是脸色惨白无话可说，肖立人则完全同意黎永锁有关免去翟假冒总队长职务并直降四个等级按小队长待遇提前退休以及交回锦旗的决定；但也提议变通一下，让翟主动申请提前退休，这样对官方声誉及其个人脸面都更好一点。
周全之下，黎永锁点点头，又向对方虚心请教广警总队长接替人选的问题。肖立人知道该总队素来人际关系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形成顶牛，便打了个哈哈：“事发仓促，我就提一个暂时性的人选吧。伊笙啸伊总队破案有功，不妨让他先暂时兼任，这样腾出时间来你再细挑慢选。反正我就一个原则，尽量不要派空降兵过去，以免没有根基、难以服众”。满意之下，黎永锁再次点头。
换将，换将；
虽然总队长的更迭对黎老爷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广警系统来说绝对是重磅事件，立即掀起狂波巨澜。翟老爷子在刚刚立功受奖以及还剩不到18个月任期的情况下却主动申请退休并迅速获准的怪事，让大家都猜到他是出事了；但又猜不透到底是因何而出事，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至于伊笙啸的接任，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只是过渡人选，所以各实力派人物开始拉帮结伙、蠢蠢欲动。而季上坤虽然清楚翟的下台跟自己整的匿名信有关，但对外人的接任多少有点失望；他原以为上面会借机对本系统进行大洗牌的，那样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往前拱一拱。不过强烈的进取心还是令他稳住心态；当前最重要的是继续做好功课，毕竟真广告车还会出来，那才是自己可以把握的机会。
把握，把握；
大人物们对于真广告车又是如何把握的呢？
原本伊笙啸对接手广警总队就思想准备不足，新来乍到考虑更多的是维稳。首当其冲是取消了呼声强烈的排查行动任务，以此稳定人心；再则因为身兼两大要职，精力有限，只能先管火烧眉毛的急切之事。因此他对真广告车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它不出来，那就是一座死火山；远远守望就可以了，没必要劳师以久、兴师动众。
而黎永锁虽然挂念真广告车，但毕竟没有论坛开幕在即的紧迫感；再说未来广警总队长的接替人选更费脑力，所以也没有向伊代理施加更多压力。
当然，最能决定广告车命运的还是品联会会长龙跃腾。有关广警总队人事变动的复杂内幕他无从知晓，所能感知的变化就是高峰论坛闭幕后街头安保力量明显减弱，已经如常无异；而另一方面市场状况却是差强人意，自家内部有关启用广告车扩大宣传的呼声日益强烈。此消彼长之下，广告车的重新出动成为必然。
出动，出动；
当品联会的移动广告车重新驶上街头后，它那硕大的形体和不停翻转的画面再次引发街道两边的关注。有惊愕，有喜悦，有调侃，有咒骂；更有如丧考妣者迅速拨打报警电话911，哭天抢地地诉说这一噩耗。而当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广警巡逻车根据指挥中心的调度展开追击时，广告车司机则根据预定方案开始胜利大逃亡，七弯八绕后安全返回停车地点。
众星捧月的广告车，
在龙跃腾和季上坤两人的强力关爱/关照下，你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第五章（中）
9、抓住广告车（6）
相比而言，季上坤要爱得更狠一些，谁叫他是夺爱方。
因为要横刀夺爱，所以必须投入太多心血；
因为投入太多心血，所以必须要横刀夺爱。
为此，他决心大干一场。虽然排查行动任务已取消，再也不能打着公干的旗号去城区干私活；那就改以休假的名义继续滞留在城区，哼哈二将班如俊和柳子浩也一并请了病假。中队长金非竹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以眼不见心不烦来安慰自己。
等到季家军哥仨在城区汇合，随即按原定计划各自执行商借大吨位拖车、大马力摩托车以及秘密征召本小队人马等任务，并在广告车多次出现过的可能必经之点埋伏好。配合季家军行动而蹲点守候的贾小囡则不负重望，再次抓拍到广告车重新出动的画面，并火速在清平新闻中播出。
出动，出动；
议长黎永锁还没舒心两天，结果吃晚饭时又从电视上看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东西；勃然大怒之下，当即就把手上的碗出动到地上。猖狂的广告过街鼠，居然一再挑衅，那咱们就好好斗上一斗，看看是你过街鼠厉害还是我专业化的猫厉害！
当然，要真正抓住猖狂的过街鼠，联合行动少不了；但仅靠广警总队一家显然没法协调各方，那么自家也得出动，去到该总队机关召开一次多部门联席的现场会。
说办就办。等到第二天一早在广警总队机关提前碰头时，但见伊笙啸及下属各中队首脑已悉数到齐，只有一个叫季什么坤的副中队长缺席；据说是数天前就请了假，现在还在休假期，手机也打不通。黎永锁把手一挥：“不去管他。他休他的假，我开我的会”。再等到其它相关部门首脑全数到齐，黎总指挥亲自宣布本次有关抓捕广告车的专项联席会议开始；跟着伊通宵一边流着清鼻涕一边逐条宣读熬夜拟就的围捕广告车行动方案及具体部署。
接下来，参会各方开始逐个过关。不论是主力方还是配合方，都必须当场提出各自需要完成的子目标及存在的困难；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摊了出来，会场不出意外地吵成一锅粥。虽然现场吵昏了头，但为了未来的不昏头，黎铁腕最终下定决心，把手头所能掌握的资源向广警总队做最大倾斜。不仅逼迫各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行动，而且破天荒地同意该总队呼吁已久的组建特勤中队的规划。
黎永锁还当众拍胸脯：“过去，我一直不同意组建特勤中队，主要还是考虑议会里的那些老顽固说三道四，妨碍大局。但现在既然本岛的广告形势已经发生重大变化，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已下定决心，坚决不再理会任何老顽固，坚决要把特勤中队建起来。就算老顽固们把拨款计划否决掉，我都会把国安特警中队的装备升级计划停掉，转作广警特勤中队的支用”
伊笙啸也动了情：“既然议长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当众表个态。就算砸锅卖铁、当褂当裤、化缘乞讨，广警特勤中队也一定要建起来；而且广警总队和交警总队有啥吃的，特勤中队就有啥吃的。总之一条，决不让广告特警弟兄们冻着饿着”。
顿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在场的每一位广警人士都感受到了天大的希望。
会议开到尾声，有助手走进来凑到总队长耳边嘀嘀咕咕；伊笙啸听后顿时显露怪异表情，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黎永锁当即不高兴：“有什么情况当面说，不要私下嘀嘀咕咕”。伊笙啸唯唯诺诺：“是，是这样。刚才有自称郊区二中队的人报告，他们在城区把广告车抓住了。但这不合常理呀”，随即他转过头去问在座的郊二中队长金非竹：“金队，这是你指派的吗？”
金非竹知道一星半点翟友谅下台的内幕，生怕被人栽赃遭受同样命运，赶紧摆手示意：“不是我，我没有任何指派。哦对了，我好长时间都没看到副中队长季上坤了，也许这是他的杰作，他的杰作。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伊笙啸正色道：“怎么会跟你没关系？第一、事前没有请示，属于擅自行动；第二、即便是下属擅自行动，那也是你管教不严；第三、跨区域作业，严重违反警务分区作业管理规范；第四、广告党一贯狡猾，一贯以假乱真……”
黎永锁不爱听了，当即截住话头：“没什么不合常理的。不管有没有过指派，也不管有没有过请示，更不管地盘怎样划分；只要能抓住真广告车，那就是我要的。记住，我要的是真广告车！”。随后他又宣布：“联席会议到此结束。非广警系统的人可以离开，回去后你们要尽早落实今天定下来的联席措施，落实完了给我汇报。至于抓住广告车的人，不管是哪个中队的，也不管为首的是谁，让他们先把车子拉过来。我就在这里等，倒要看看这一次抓住的又是一尊什么样的大神”
一阵桌椅板凳响过后，会场陷入死一般寂静。
这一次送上门的广告车，会是真的吗？

10、抓住广告车（7）
真不真，假不假，现场一验就知了。
约摸一小时后伊笙啸的助手再次进来，通知车辆已经押运到场。黎永锁起身招呼道：“走，看看去”。在场的头头脑脑们随即跟了出去，只有金非竹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当下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空旷宽敞的总队机关停车场上，硕大的广告车很是打眼。黎验车隔着很远就看见了，这倒是与匿名举报信里显示的外形更加接近；但因前车之鉴，还是要彻底勘察为实，所以并未轻易发声。
走到近前，一个指挥手下松解捆绑拖拽绳索的便衣警官跑来打敬礼：“报告议长，祸岛殃民、为所欲为的广告车已捕获，请验收！”
黎永锁没有吱声，而是围绕广告车转了两三圈；又仔细观察广告画面，还动手扒拉扒拉三面翻的转动效果；从各处细节乃至功能上进行考证，最终确定这辆车就是真广告车。他的眉头随即舒展，微笑着问便衣警官：“干得好！你是哪个中队的？叫什么名字？”
便衣警官再次立正敬礼：“报告议长，我是郊区二中队副中队长季上坤”
“季上坤？”，黎永锁忽然记起开会前的点名情况，不禁问道：“你不是在休假吗？今天早上开会就差你一个人嘞。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把这个大家伙逮住了？”
季上坤笑道：“本来我是休假在。但从电视里看见这个家伙猖狂出动、祸害全岛的新闻太过气愤，就寻思趁着自己在城区时会会它。没想到这家伙不经抓，一下就被逮住了。这也是托议长重视的福，所以才这么快地抓住它”
黎永锁感慨：“应该是我托你的福啊。你知道今天早上你缺席的是什么会吗？就是有关抓捕这辆车的部门联席会。这下好了，你为大家省了很多事，更是为全岛民众立了一大功，好样的！”
金非竹故作热情地走上前，拉住季上坤的手：“季队，恭喜你了。你的骄傲就是咱郊区二中队的骄傲，我代表全中队上下感谢你”
季上坤当然知道对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心思，不冷不热地回道：“不客气。你不怪罪私自行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开始鼓掌，随即在场的头头脑脑们也都跟着鼓掌，甚至黎永锁也鼓起了掌。在全场的掌声中，季上坤的心里自是乐开了花，金非竹却是五味杂陈。
五味杂陈，五味杂陈；
虽然季托福嘴上说得轻轻松松，其实现场抓捕过程极其惊险；几番有望，几番落空，真个是五味杂陈。一开始，“拼命三郎”柳子浩骑着大马力摩托车率先出动，计划在靠近广告车驾驶室时拉开车门实施登车抓捕。但这一方案很快落空，因为广告车司机通过反光镜觉察后面紧贴过来的摩托车欲行不轨；遂左右摇摆并加速行驶，将其摆脱。
押后指挥的季上坤见事不济，遂改行第二套方案，亲自上阵直接瞄准车胎进行射击；谁知连中数枪的广告车不但没有爆胎，反而变得更快了。好邪乎！最后他只得使出杀手锏，紧急呼叫“馊点子智多星”班如俊出动码头专用大吨位拖车进行四面包夹；但因缺乏空中调度导致包围圈出现缝隙；反令广告车从缝隙脱逃，越行越远。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命运真是意料不到！
命运更是意料不到。就在季落空长吁短叹没火没命之际，广告车却出人意料地停住。原来，道路前方突然出现车祸，路面被不守规则竞相钻空子的车辆堵死。哈哈哈哈！从地狱重回天堂的季有望禁不住大笑数声：“天不灭季家军，天不灭季家军”。
意料不到的事情还在继续。
堵路之下，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广告车居然使出邪门的转身大法；快速伸出液压支架把车身升起，快速就地掉头；紧接着不待液压支架完全收回就重新开动起来，试图从侧路绕出去。到了嘴边的猎物岂容再次溜掉！季偷猎马上指挥己方的大吨位拖车上前迎战，堵死对方逃跑的通路。大吨位对峙之下，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广告车最终被逼停。
意料不到的事情仍在发生。
就在众人皆以为定可人赃俱获之际，没想到困兽犹斗的广告车司机突然从驾驶室里下来，接着从车辆的间隙里“哧溜”一下就溜出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从其滑行动作来看应该是穿了溜冰鞋。这下可是没得追，因为己方车辆正因互相顶牛而不能动弹。好吧，请大家向朝着车祸方向飞速溜去的司机行注目礼，让他的轮滑再飞一会儿！
不管鸭子飞还是轮滑飞，反正最主要的广告车抓住了。想想今天真是不容易，最终的成功和幸运一定有原因。莫不是行动之前在清福观烧的香？对！一定就是，完事后更要去烧加倍的香。
清福观，你不仅是清平岛的福气之观，更是咱季家军的福气之观！

11、反响与反思（1）
轰动，绝对轰动。
广告车的被抓恰如它当初的出街一般迅速成为清平岛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其中以反感广告的民众最兴奋：“做广告绝对是死路一条，那么牛的广告车不是照样被逮住了；所以有广告警察在，广告党注定没有好下场”。而善于说漂亮话的贾小囡更是在采访报道中漂亮地将此事拉抬到“伸张社会正义、弘扬根本岛策”的仰止高度。
当然，无论这些局外言论多么亢奋、偏激、粉饰、调侃抑或肤浅；终归是局外之言。若论及深刻总结，只能找山盟会、品联会等广告党骨干集团。这不，海富广场顶楼32层的豪华大会议室里光线明亮，气氛慵懒；山盟会一众会员老板们全都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进行着优哉优哉的讨论。
心想事成的副会长牛秀云首先发言：“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啊，叛徒逃兵没一个好下场。先头抓他们的人，这次抓他们的车，以后再要他们的命；狗屁牌牌会的难过日子还长着咧”
有人搭腔：“难过也是自找的，谁叫他们那么爱烧钱显摆呢？”
牛秀云：“那么大一辆货柜车，外加一套三面翻，再怎么着也要100万吧。这100万要是全部买成纸钱，恐怕一年也烧不完吧；他们倒好，一步到位，一次烧光。所以说，但凡是山盟会的叛徒，统统没有好下场！”
众人继续搭腔：“烧来烧去又不是烧他们自己的钱，听说是那些狗屁厂家联合起来送的”、“所以他们才叫狗屁品牌联合会嘛。狗屁品牌们联合起来架着广告牌在街上开会，那叫一个风光，那叫一个气派，品牌老爷的臭架子算是摆足啰；只可惜广告警察不卖他们的狗屁面子，一抓就着”、“这狗屁品联会倒挺会做人情的。人家把百万豪车送给他们做礼物，他们又转送给广告警察做礼物”、“怪麻烦的，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送给广告警察得了，这样还能给开个发票不是”
牛秀云：“开什么发票，传票还差不多。就他们那套做事不长眼睛的搞法，只配到大狱里呆到”
众人继续搭腔：“就是，就是”、“跟广告警察对着干，就是死路一条”、“就他们那副德性，做的什么狗屁广告呀”、“广告是那么好做的吗”、“算起来，广警总队的前任头头也是被他们害的。差年把就退休的人，硬生生被迫主动申请提前退休，太亏了”、“真是害人害己呀”
眼见话头越扯越没边，半天没有说话的劳有才突然开口，一下子就把在场众人镇住：“我不得不提醒大家，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自家的屁股应该落在广告警察一边，还是落在广告警察的对立面一边？”
伴随着众人错愕的表情，劳屁股接着说道：“虽然我也不喜欢品联会的那帮家伙，但还是要先夸他们一句；有种，够胆量，敢于打响广告党的声势。当然，终归是他们做错了；但经验值得我们吸取，教训值得大家深思。他们出事的原因表面看是被一个郊区过来的不入流副队长穷追不舍，其实根源还是错在行事出发点上，也就是对社会的认识错误。现实社会的本质是什么？它根本是由多重食物链构成的动物世界，遵循的仍然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猫跟老鼠这一链里，老鼠就是老鼠，永远不可能进化为猫，更不会进化成老虎。
在这个前提下，老鼠不要想着与猫对抗，更不要幻想着把猫干掉。人家不是汤姆，我们也不是杰瑞，永远都不是。作为老鼠，最可行的生存之道就是蛇鼠一窝、猫鼠一家亲。我们负责在没事的时候喂饱馋嘴猫和贪食蛇，它们才会在有事的时候关照我们甚至放一马。正所谓与人方便，于己方便；只有打造出一个方便的环境，人才能成长，事才能做成。所以，跟人斗不是本事，让人不跟你斗甚至全力配合你，那才是真本事”
众人交口称赞：“还是劳会长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不过，也有人担心：“那以后咱们的小报怎么办？”
“还照原样办，继续让他们那帮人去发，我们无需操任何心”
“那要是也发出问题怎么办？”
“那他们就不消在这里混了。一天到晚出问题那还混个什么劲呀，趁早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们也别笑，谁出问题也一样逃不掉。我不得不再次提醒大家，莫忘行事有度，休怪家法无情”
虽然并不完全赞同老公所说的话，但对于维护自家在山盟会的绝对权威，牛秀云却是毫不迟疑：“谁要是不服的话，就只管来试试”。
山盟会可不是浪漫的山盟海誓之会。

12、反响与反思（2）
品联会也不是轻易就被打倒的狗屁牌牌会。
与此同时，海潮大厦5楼简陋寒酸的大会议室里也坐满了人；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分外压抑。会长龙跃腾一脸沉重地坐在首座，不仅痛在心里，还痛在腰上；由于昨晚不小心闪了腰，倒是成了真正的腰疼先生；但因预定会议安排不好更改，只能强撑着过来开会。
只是，开场白实在羞于开口，怎么说呢？酝酿好半天，他才低沉着嗓音说道：“很对不起厂家朋友，把这么大一辆广告车弄丢了。我要负首要责任，还要向大家致歉”，说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准备弯腰致歉；但因腰伤得厉害，只能勉强向下勾了勾脖子。众人知他腰伤在身，赶紧劝说坐下。
在邻座尤美丽和施梧桐的搀扶下，龙腰疼又摇摇晃晃地坐下继续发言：“广告警察在前任头头刚刚离职的情况下，竟然用卑劣的手段设伏抓捕了广告车。这的确是出人意料，也充分说明敌人是不一般的狡猾。虽然我们事先做了很多预案，而且司机师傅的临场反应也很机敏，接连躲开前面的几番抓捕；只可惜老天爷不帮忙，平时那么空的路面竟然出了车祸而被堵死，这才让敌人笑到了最后。好在人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次事故的教训之一是我们对本岛的管制形势过于乐观。现在看来，这里的广告环境还是极度恶劣，广告车的使用的确也有点超前，所以酿成事故。未来我们还是需要稳扎稳打，把逐户投递的小报工作做实做透；这不仅是目前唯一安全有效的广告宣传手段，也是我们广告宣传的生命线，决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教训之二是对广告警察队伍里的人事资料收集不够。譬如这次抓捕行动的现场指挥官季上坤，在此之前我们压根就没听说过。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郊区副中队长，居然在休假、未经请示、违反分区作业管理规范和租借民用车辆等令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前提下去实施突袭抓捕；其高度敬业的职业素养令人佩服，其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特点更要引起我们的高度注意。我感觉，他将是未来我们最主要的对手。
当然，如果广告警察以为通过此次事件就能彻底压垮我们斗志的话，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无论多么残酷的雪雨风霜还是多么沉重的石压冰挡，都不能阻止我们持续向上生长的决心和意志，永远不能。我决定，适时开展一次反击宣传行动，以宣示我们不可战胜的信念；正所谓市场不息，广告不止。此外，终端方面原定新开10家专卖店的计划，现在一律暂缓，重新评估；只要有一个关键指标达不到，都不急着开。毕竟目前依托山盟会的渠道已经能吃饱了，我们不需要吃撑住”
尤美丽：“山盟会的渠道就那么可靠吗？别忘了，原先退货的尾款还一直扣着没给呢。万一哪天他们跟你掰了呢？你的自有渠道在哪里？”
龙跃腾：“我的意思不是就此停止建设自有渠道，而是不急于求成地建，只需稳扎稳打地建。再说我看不出有什么情况会让两家掰掉；我不会，表哥也不会”
尤美丽：“我看悬”。
悬，悬，悬；
不仅山/品两家的互掰与否是说不清的悬案，其实广告车的被抓也一样。它到底该算好事还是坏事？施梧桐又迷糊起来。混沌之下，只能与青青煲远洋电话粥：“现在我好矛盾。一方面很高兴看见嫡亲般表哥的广告警察出成绩，而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蹲点的品联会受损失。你说怪不怪？”
青青：“是有一点怪。以前你不是极度讨厌广告团伙吗？怎么现在跟他们搀和地这样紧？”
“因为他们既是商业团体也是广告团体呀”
“那你算是彻底同流合污了”
“是啊。原来那样讨厌广告的我，现在居然因为广告车被抓而生出一丝伤感，这算不算是时间长了就有感情呢。说起来，我跟其中一位很有魅力的大姐姐感情格外好，不过跟她表弟的关系就特别糟”
“那他长得帅不帅呀”
“才不呢。一点都不好看，要多难看有几多难看；而且浑身都是缺点，活梗是从坏孩子集中营里放出来的”
“看来他不像是命中注定一去就在等你的帅哥哟”
“你还好意思说呢。就是你说我撞了大运，结果我就跟他头碰头地对撞了一次；最邪门的是几乎每次相遇都要出状况；不是瞪眼就是斗嘴，遇见他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哦对了，我第一次上岛帮助广告警察逮住的也是他”
“看不出来，你们两个还有这么多渊源呀”
“谁想跟他有渊源。难得有一次不吵架拌嘴，我都觉得是烧了高香呢，还敢跟他有渊源？有冤孽还差不多”
“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我有一种预感，以后你们两个之间肯定还会有很多故事发生的”。
故事没可能，事故跑不脱。

13、三分管制七分教化（1）
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抑或真英雄。
出于对新晋广警英雄的念念不忘，议长黎永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再一次与季上坤会面。谈论的话题当然从抓捕广告车开始，同时这也是季英雄添油加醋、夹带私货的开始。在貌似低调的叙述过程中曲径通幽、点到为止地展示自己意志坚定、布置周密、机断敏行的总队长潜质；最终逼停广告车的原因也篡改成码头拖车有效包夹的结果，只字不提前方车祸堵路。直把对方灌得晕晕乎乎、连连点头，尤其对广告车司机穿溜冰鞋逃走的宵小行径更是发出同感：“广告党就是一窝狡猾的老鼠”。
接着，话题转向广告管制的现状。黎晕乎长叹一声：“可恨呐。自从本岛20多年前出台管制法明令禁止广告以来；民风日渐淳朴，岛容日渐平和，岛氛日渐清静，多好的一个宜养宜居风水宝地。谁承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冒出来蹦出来的一群广告坏分子，作奸犯科，败坏道德；而且专管专查之下，屡打不绝越闹越大。虽然广告警察的编制一再扩大，从最初1个中队扩编到如今7个中队；还是没压住他们，以致闹出这样轰动全岛的案件。丢人呐，现眼呐；再这样下去，本岛离着变成广告冒险岛也就不远了”
季灌水正色道：“议长，请您放宽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这些广告坏分子肆意猖狂，本岛也绝不会变成广告冒险岛”
“有你这句话，我很宽慰。原先的总队长翟友谅很是不像话，从来一见面就诉苦，不是要人要官就是催粮催命；完了啥事不干，还造假糊弄我。广警系统里面就是缺乏像你这样的实干家呀”
“彻底剿灭这些广告坏分子，本来就是我们广告警察的本职本分。无论待遇好坏，我理应做好；否则愧对制服上的岛章警徽，愧对全岛上下的期盼”
“是啊，广警系统里面的人要都像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接下来，黎虚心又开始请教对于广告管制工作的见解。季野心见时机已到，便抛出蓄谋已久的思路：“我的见解就是‘三分管制，七分教化’”
黎永锁顿时两眼烁烁放光：“‘三分管制，七分教化’，怎么讲？”
季上坤：“广告不法分子之所以这样猖獗，表面看是他们心黑胆大；为了一己私欲扰乱公序，为了谋取暴利铤而走险。但更深的层面在于的确也有一部分不明真相的民众为其所蒙蔽，甘愿接受他们的欺骗宣传，甘愿购买他们的广告产品。使得广告不法分子始终有市场、有收入；而且随着收入的增长和实力的增强，不法广告的宣传力度和宣传范围也愈加扩大。这就是不法广告很难断根且越闹越大的根本所在。
为什么有些民众愿意接受广告？甚至我们在实际工作中还遇到过民众夹道欢迎广告的荒唐情形。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一部分青少年民众年龄阅历浅的缘故，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当年的国际金融连环□□案；不知道广告与骗子相结合的严重性，不知道广告猛于虎的厉害；且社会经验也不足，容易偏听偏信，导致身陷其中不能自拔。另一方面是一部分白领民众内心深处埋藏有爱慕虚荣、贪图享受、好逸恶劳的心理潜质，被广告不法分子借机抓住故意营造一些乌七八糟的概念、噱头、风尚、潮流等；令这部分民众稀里糊涂就把糟粕当成珍宝，把商标当做牌位，心甘情愿地贡献钞票和信仰。
虽然我们在街头也设置了大量严禁广告的宣传栏布告板，但内中标语布告太硬邦邦，面孔生硬，说教气息浓厚；而且缺乏针对性，对那些已经受骗上当和即将受骗上当的的民众基本无效。为此我们必须针锋相对地运用公权力的优势，打击广告党的要害所在。
具体说来，一方面是进一步扩充人员和装备，用足够多的人员、足够先进的装备、足够科学的管控手段，布下一张躲无可躲、逃无可逃的天罗地网；直教广告不法分子露头一个抓一个，露头两个抓一双。这就是所谓‘三分管制’。另一方面就是加强专门的思想教育工作，运用民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去教育他们、感染他们；通过多管齐下的方针，将有害的糟粕思想从民众的头脑中彻底清除，改让健康的高尚观念重新占领民众的思想阵地。最终使那些受蒙蔽的民众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停止购买广告不法分子的产品，从源头斩断广告不法分子的利益链条。这就是所谓‘七分教化’。
只要我们把三分管制七分教化的相互合力运用好了，不愁广告党剿不断根，不愁广告管制局面不能彻底改观”。
季队，你咋比劳有才还有才。

14、三分管制七分教化（2）
既要管制，更要教化。
黎永锁连连点头：“说得好哇。精辟、深刻、独到，全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之前因为你立了大功一件，我本打算升你做正中队长以加强管制工作。现在看来你更应该做教化总监，负责教化工作”
季上坤听了心里暗自打鼓，毕竟正中队长是一个实打实的职务，而教化总监听起来怎么着也像是一个虚职。他有点后悔刚才过于卖弄口才，但表面仍然装作很高兴：“谢谢议长栽培。宣鼓司有很多宣传鼓动的高端人才，由他们做教化工作可能会更专业更有效。至于我，还是希望能留在一线，专心对付那些狡猾难缠的广告不法分子”
黎永锁摆摆手：“宣鼓司的那帮清高人，我算是受够了。你看看以前他们搞的那些狗屁宣化节目，除了他们自个儿孤芳自赏、自我臭美，还有谁能看得懂？谁愿意去看？他们是搞不好教化工作的，就你干。这就叫专业人做专业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得好”
眼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表情，黎议长又解释：“不是把你往宣鼓司那边调，而是专门成立一套班子，比如叫教化公署；跟廉勤公署平级，有事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人手嘛就先从你的手下调，反正你也使着顺手，不够的话再找广警总队和宣鼓司要。至于地盘呢，全岛都是你们的；而且广警系统的那些宣传栏布告板什么的统统都划给你，让教化工作有充分的阵地和足够的舞台。当然，要是光只干教化耍嘴皮子的工作那也有点软，镇不住穷凶极恶、花样翻新的广告坏分子。正好上次你缺席的会上就已经决定成立广警特勤中队；这个中队的宗旨就是以特种对特种，以尖端对尖端，彻底压制住广告坏分子的嚣张气焰。所以，我考虑特勤中队也由你来掌管”
意外吃到职位双黄蛋的季上坤顿时狂喜，但表面还是故作谦虚：“我何德何能，哪能担当如此重任？再说两个重担一肩挑，我只怕干不好反而辜负了您的期望”
“你要是嫌担子重，那我就把原先搭档的中队长也叫来跟你一起干，怎么样？”
“我倒是无所谓，只怕金队不好想呀”
“为什么？难道你们不对脾气？”
“不是，我们的关系一直很融洽。比如为着广告车的事情他就放手让我去排查，从不施加阻力，也不背后使绊子，更不两面三刀；使我一直有最强的动力去抓广告车。关键是这样，议长您看，原来他比我高半级；但调过来却成了低半级，那我们俩的关系不就有点那个嘛。虽然我可以尽量做到克制谦让，就只怕金队不好想；他怕我做不到之前他对我的同等态度，那样还怎么齐心协力呢？”
“哦，是这样。既然金队长也有贡献，看以后城区哪个中队腾出空位子，就把他调到那里去好了”
听到这里，季上坤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本来抓广告车没有金非竹任何功劳，自己就是想顺嘴给对方弄个套；结果反倒把他弄好了，弄进城了。
黎顺嘴没有注意到季抽嘴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关于特勤中队的地盘，先把开发区的地面划给你们。不要嫌面积小，也不要嫌地方偏；那里是清平岛的未来发展重点。不出几年，那里就会有清平岛的第五大道，那里就会是清平岛的CBD”
虽说开发区的前景确实可观，但毕竟地盘太小，很难诞生助力升官的大案要案；不如趁此当前绝佳时机讨要一个明确授权，比方遇到大案要案则全岛范围都可以管，那样就再无拘束了。心思不可限量的季野心当即讨价还价：“议长，我还是有点稀里糊涂。您看教化公署的管辖范围是全岛，而特勤中队的管辖范围就只是开发区；这样工作起来难免有点错手错脚，搞不好又会有越界情况发生，到时可能很麻烦”
黎永锁摆摆手：“你先还是把开发区的工作搞好。这是一个新区，管制基础薄弱，工作量指定不小。至于说以后再发生类似跨界事情，咱们再特事特办。总的来说，我对你的期望就是管制与教化两手抓。文有教化，洗脑醒脑；武有管制，严查严剿。通过强有力的双管齐下措施，让广告坏分子彻底没有藏身之地，让广告丑恶现象彻底从本岛消失”
季上坤当即立正，打了个标准的敬礼：“谢谢议长栽培。我保证绝不辜负您的期望，绝不辜负您的要求。两个拳头同时出击，两个拳头都有力，坚决刹住广告不法分子的歪风邪气，还清平岛一片清静太平”。
两个官职一肩挑的感觉真爽。

15、三分管制七分教化（3）
一肩挑的光杆司令该怎样表演？
3月中旬的开发区永安堂街道，注定是全岛瞩目的焦点。在一片彩旗猎猎、条幅凛凛、曲乐锽锽的气氛中，“清平岛301特大非法散布广告案侦破表彰大会暨广告警察特勤中队/教化公署成立大会”即将隆重举行。
这个看似表面风光的大会其实只有季上坤自己清楚内中艰辛，因为把两个从零起步的机构在不足半月时间里组建起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做到的。不过新机构也的确够寒酸，不仅专用设备和特种车辆没有影子，就连常规车辆、办公设备甚至人员、岗位、编制等统统不到位，是不折不扣的空架子。尤其被金非竹在调人时卡了一下，除了哼哈二将外一个人马都没带走；要不是总队长伊笙啸居中协调从其它中队及交警系统抽调来一些人手，自己只能当光杆司令。但不管怎样，“老子的队伍已开张”，以后就瞧好吧。
大会当天，正议长来了，副议长来了，警务司司长来了，就连民政司、宣鼓司、风纪司等各司司长也来了，至于诸警种总队长更是一个没拉下。这样的高规格还有第二例吗？就让全天下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都聚焦过来吧，咱的野心狂肠最扛得住这个。
听，溢美之词开始了。首先是黎永锁：“301特大非法散布广告案的快速侦破是我清平岛广警总队的光荣，也是我清平岛全体岛民的福气。有这样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有这样一支特别能决胜的队伍，我感到十分放心；特别是季上坤警官忘我工作、无私奉献的精神，更令我感到十分欣慰。那些广告坏分子再怎样挖空心思，再怎样胡作非为，终究逃不过我英勇无畏广告警察的正义铁拳。今天广告警察特勤中队暨教化公署的正式成立，更加体现了岛议会的意志和决心。那就是清平岛永远不放开广告，不放纵广告；广告在本岛永远没有立足之地，广告坏分子在本岛永远没有立足之地”。
跟着是肖立人：“广告管制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时时讲；讲到海枯石烂，讲到沧海桑田，一直讲到千秋万载；年年岁岁不改变，世世代代不忘掉。广告管制永远是不可动摇的根本岛策”。
等到各司司长和诸警种总队长祝贺完毕，咱自家可就压轴出场了：“我们之所以能快速破获301特大广告案是与岛议会、警务司、广警总队等各级各位领导的亲切关怀、精心指导、热情鼓励和大力支持分不开的。有这样英明的好领导，是我们基层警务人员最大的福气；我们也将把各位领导的关心关怀化作未来工作的动力，用更多更好的成绩进行回报。
虽然今天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但又不普通，因为它将是全岛广告管制局面的分界点。如果说过去广告不法分子依仗有些雕虫小技就可以招摇显摆、胡作非为的话，那么今后他们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因为我们已经采购了大批尖端设备，不日将运抵本岛。这些尖端设备的投入使用，将极大地提高我们反广告作战的技战术水平和快速反应能力。
我们有信心，在岛议会、警务司和广警总队等各级领导的正确领导、长远规划、科学调度下，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在诸警种总队的大力协助下，在各兄弟中队的亲密配合下；对一小撮亡我之心不死的广告不法分子予以最坚决、最彻底、最猛烈、最无情的残酷打击。要让他们藏无可藏，躲无可躲；最终要么束手就擒、坐以待毙，要么逃之夭夭、亡命天涯。从而把清平岛恢复成为一个没有广告污染、没有广告骚扰、没有广告教唆的纯朴之岛、清静之岛、太平之岛。就让广告不法分子在我们的胜利面前痛哭流涕去吧”
尾声是弟兄们集体宣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重拳出击，绝不姑息。将士沙场百战死，不破广告终不还……”。
新官首秀仅仅招来羡慕嫉妒恨吗？
当然不止。
会场内，贾小囡表现得极度兴奋与活跃，施梧桐也一样；金非竹却嗤之以鼻：“真不要脸。明明是要人没人、要枪没枪，啥都没有的稀烂班子；还敢这样夸海口。系上绳子捆进锅，你个添油加醋的季螃蟹就等着红吧”。
会场外，商界人士悉数围观电视屏幕。山盟会的豪华大会议室里自是笑声一片：“清平岛漫山遍野都是生意人和广告党。这特勤队长可真敢吹大牛，只怕吹破了不好收场吧”、“广告警察还搞特警？那不纯粹就是爱国者（导弹）打蚊子嘛”、“越特警，说明他们越特费劲”。品联会的简陋大会议室里则是寂静无声，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各种表情者，谁能笑到最后？

16、渐生龃龉（1）
小报是小心眼者的报应吗？
这一天，正当屡教不改的广告惯犯水密沿街巡视小报的投递情况时，忽有一个满脸晦气的老妇人快步走过来寻他的晦气：“你这是发的个么小报唦，不会发就莫发”。是哪位大大大的人物来寻咱的不是？小小小的水密仔细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山盟会副会长牛秀云，心里顿时有一万个不爽。过去本就看不惯她那盛气凌人的架势，现在自己又不归对方管，凭什么还要受她的鸟气；更别说这么大嗓门地当街谈论隐蔽的小报投递之事，随即以惯常的冲脾气进行舌尖对麦芒：“你这么大嗓门是想跟广告警察的大喇叭车比赛吗？”
听懂暗示所在的牛喇嘛翻了翻死鱼眼勉强降低音量：“你这叫发报啊，一半都发漏了，心是漏瓢做的还是漏斗做的？”
“什么叫发漏了？”
“老娘刚才从那边一路检查过来的，十家的门缝就有五家找不到发过的痕迹，不是发漏了是什么？”
“那边已经发过好半天了，自然有人家把小报收起来了呗”
“那为什么还有五家留着小报在？”
“你再挨家挨户敲门呗，问一问他们为什么不留个人在家专门收小报”
“你，你就是这样跟老娘说话的吗？”
“那你还想我怎么跟你说话？是不是开口之前还得先磕三个响头，完了再边说边扇自己嘴巴——‘奴才该死，奴才有罪’。你真当自己是脸什么太后（脸皮太厚）啊？”
“放你姆妈的狗臭屁，老娘的报纸老娘还管不得了？”
“你给我开工资了吗？你给我发津贴了吗？既然什么都没有，我怎样发小报凭什么要你管？”
“搞烦了老娘还不要你来发呢”
“不发正好，我倒省了很多事呢”
“你等到（着）”
“随时恭候，恕不远送”。
被恭送之下，牛喇嘛顿时生出一百万个不爽：小狗日的水密，论年纪比自家儿子差不了几岁，却仗着辈分高在老娘面前翻跷（摆谱）；翻什么翻，当老娘是泥捏的？有种你别让老娘抓到把柄，要是不小心抓到了，就莫怪老娘不客气，包括你那一窝的表姐表姐夫，老娘统统收拾干净！
收拾，收拾；干净，干净；
不干净的小报能成为收拾的理由吗？
至于能不能还是走着瞧吧。没过几天，品联会的小报投递员田天遭遇怪事。一早起来他就觉得肚子有问题，老是咕噜噜地响。揉揉肚子，咕噜声就此消失；本以为没事了，可是没过多久咕噜声又起，只好再揉。如此反复几次，实在烦不过索性不再揉了，随咕噜声瞎叫唤了。反正肚子又不疼，只是声音不太雅而已，最多就是一个咕噜王子啰。
咕噜王子吃早点时，正遇油炸糕点摊的老板做新品种优惠促销——油炸糍粑买一赠一。试着尝一个，果然很好吃；再加上老板怂恿油炸糍粑买一赠一的优惠只限于当天，便买了很多份猛吃起来。吃完之后口中燥热难耐，又整了两瓶冰冻冷饮咕嘟嘟猛灌；喝完之后心情大爽，快步猛蹬自行车赶去小报仓库领取当日要发的小报。
领报上路后骑行没多远，问题来了。隐隐感觉有坠胀感，且咕噜声越发嘹亮，恰似肚内吹响的冲锋号；再揉肚子不仅咕噜声不再消退，相反坠胀感越来越强。后悔今早的瞎吃瞎喝有用吗？当然没用，因为后悔药没有地方买。
地方，地方；
厕所在什么地方？
随着坠胀感的不断加强，肚子越来越疼；疼到最后，寻找厕所是必然。平日里稀松平常的厕所为什么这样难找？啊，老天保佑，总算找到了。车子先不管了，解决最急切的肚腹之痛再说。嗯，五谷轮回之物一出来就舒服多了；不过，既然肚子仍有痛感，多蹲一会儿就很有必要。
怎么回事？停在厕所外边的连车带报统统不见了。啊，想起来了，进厕所前因为赶急没有锁车，没上锁的车不易主才是怪事！要不再找找，就算找不到至少可以确认找不到。果然，确实是被盗了。怎么办？该赔还得赔呀。幸而在给公司汇报时被尤经理安慰：“不用赔，只要人没事就好”。
就算车子不用赔，但小报还是要发的，哪怕是步行投递。
等到赶回去重领小报，却被尤经理追问：“没有交通工具你怎么过去？”。这个当然好办，因为咱有11路公汽就行。不想又被龙经理追问：“那得走到什么时候？不如叫水密用摩托车把你捎过去”，水主管也趁机兜售顺风车：“我正好要去到那边，顺路”。既然顺路，那自然最好，因为咱就可以多发半捆了。
等一下，蹲点的施记者也跑来追问咱步行投递的动机。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
小事也有大门道，
小报也有大理想！

第五章（下）
17、渐生龃龉（2）
丢了小报是多大点事？
事儿大不大还得看犯在谁手里。
第二天，龙跃腾突然接到表嫂牛秀云打来的电话；听着话筒里迸发出的排山倒海般特级诅咒和顶级街骂，他的神智直接被声浪冲上云霄，云里雾里间找不到方向。混沌之下，只能决定与尤美丽等一同过去当面了解情况。
在山盟会一间隐蔽而幽暗的小仓库里，品联会客人受到一堆脏兮兮小报的欢迎。虽然人家体面尽失，所幸体格无缺无损，尤其《山盟购物指南》的报头依旧神采奕奕；捍卫了山盟会宣传品的最后一丝尊严。同时迎接他们的，当然还有小报女主人感天动地的上佳表演：“是哪个挨千刀的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亏心事哟，是哪个下油锅的做这种丧心病狂的黑心事哟。这个家伙的心几毒喔，硬是比蛇还毒，比蝎子还狠呐。我山盟会哪一点做错了啊，就这么背地里使坏呀啊，就这么下三滥呀啊。老娘要是知道他是哪个，就一定要跟他拼了啊。拼不过老娘也不活了……”
男主人也在一旁数落：“一搞就是要死要活的，也不怕心脏病搞发了。到底什么情况好好说一下不就清楚了”
看着情形不对，龙跃腾赶紧检讨：“对不起，对不起。这些的确是我这边的投递员不小心丢失的，很对不住表哥表嫂，请你们多原谅”
原谅？原谅值多少钱一斤？从不饶人的牛不谅嗓门越发嘹亮：“不小心丢的？啊吔，我的眼睛哦，怎么这么不争气哟，硬是在废品收购站里死死看见的。啊吔，怎么就那么巧哟，一个不小心就正好丢到了废品收购站里噢。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手气哟，早晓得有这种手气，八千万年一遇的□□□大奖那还不是一买一个准喔”
龙检讨赶紧解释：“是这样。下面的投递员在丢失的第一时间就汇报给我们了，也就是昨天的八点钟左右。怪我没有及时跟你们说一声，主要是不想让你们为这一点小事操心着急，对不起。至于进到废品收购站，应该是被捡便宜的人卖掉的”
牛废品：“这一丢一卖就那么刚刚好哇，可真是心有灵犀哟喂。是个人都搞不明白哟，两家小报是一起发的，怎么就刚好把这一家的小报都丢光了，而那一家的偏偏一张都不少喔。哎呦我的个天老爷喂”
龙分发：“是这样，表嫂。虽然两家的小报同时在发，但具体到某一片区某一个人，都是分开发的。简单地说，同一时段张三在东边发这一家的，李四则在西边发那一家的。如果合在一起发，那两家的小报自己先不先（事先）就打起来了，岂不搞成窝里斗？”
这是讽刺谁？谁在窝里斗？要不要老娘跟你斗上一斗？牛秀云干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起了老家三乡的哭丧小调：“哎哟，我的个报纸哟喂，我的个报纸哟啊；可怜的报纸哟喂，造业（受罪）的报纸哟啊；都说命比纸薄哟喂，其实纸比命苦哟啊。刚刚印出来哟喂，就被收购走了哟啊。收就收走了哟喂，转眼变成了垃圾哟啊。脏就脏了哟喂，又被泼了脏水哟啊。哎哟我的个报纸哟喂，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哟啊，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哟啊。要是没处申冤哟喂，老娘就陪你一起去了哟啊……”。
牛喇嘛，看你的哭丧表演是如此出彩，三乡老家应该改名叫四乡才好，新增的哭丧之乡美名必将感动天下。
哭到高潮处，用力过度的哭丧表演艺术家白眼一翻昏倒在地。旁边的人赶紧扶起来，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尊称的喊尊称，忙得不亦乐乎。劳有才很难得地骂道：“几张破纸有那么金贵吗？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接着又向表弟道歉：“你秀云嫂子就是心眼小，我真是拿她没办法”
看着这一对红脸白脸大合唱的极品夫妻，眉皱深深的龙跃腾半晌才说道：“表哥表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样吧，这些大概是六百份报纸，我补印两千份以示歉意”
这算什么歉意呢？一点诚意都没有，牛心意继续开展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嚎工程。
龙诚意：“实在不行那就再加倍？”
你当是玩桥牌吗？动不动就加倍。不管了，只要达不到老娘的愿望，就一直嚎下去；反正老娘最不缺口水和演技。要不是被最善于猜心的妯娌发问：“那到底怎样才算作数？”，咱才不会嚎出自己的底线呢：“最多我就不活了，最多我就上医院了呗；反正一了百了，死了算了，什么烂帐都不管了”。
知道老娘的底线是什么吗？

18、渐生龃龉（3）
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嚎来嚎去，重心落在“烂帐”上。
反应过来的龙猜谜一咬牙：“这样吧，表嫂。之前的那笔尾款就算是我们对这次意外的精神赔偿，两相抵消，互不欠奉。你看行不行？”。这就对了嘛，牛制谜当即止住干嚎；跳将起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放在人家面前。龙跃腾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看了对方一眼，一笔一划地写下协议书。
等到龙乙方离去，举着协议书的牛甲方放声大笑：“这就叫一举两得，气也出了，尾款也抹掉了。狗屁博士就是不痛快，非要老娘搞到抽风昏倒才肯割肉。害得老娘眼睛都哭肿了，泪腺都哭干了”，劳丙方这才明白老婆的用意，但不置可否。旁边的机灵人趁机附和：“只要眼袋没哭大就行”、“看他们出门时的那个熊样，太好笑了”、“这就叫自作自受”。但也有个别驽钝人心直口快：“他们这次吃了亏，恐怕以后就不好打交道了”。牛秀云把脸一沉：“以后还打个么屁交道啊。他做他的狗屁代理，我干我的自主山寨；到哪里去交啊，是交杯啊还是交尾？”
其实，不管交杯还是交尾，都比不过交心。在老婆的一路交心埋怨之下，龙跃腾被逼无奈起誓：“最多就是把他们看穿了呗，以后不给他们发报纸就是了”。尤美丽继续加码：“以后也不要跟他们再有什么来往，逢年过节也不消串门的”。这还不算完，途中她又吩咐老公转道开往自家的小报仓库；进到仓库里，按堆头快速清点了一下后吩咐表弟：“把这两千份留出来，其余的都烧掉”。龙惜纸踌躇道：“这样不太好吧”。尤惜金反驳：“不烧掉怎么办，还准备继续用真金白银赔这些烂报纸吗？”。无言以对之下，众人只能默默看着水密把那些崭新新的小报当场烧掉，心绪则跟随升腾的黑烟茫然四散。
回到自家办公室，尤美丽当众宣布：“从今天起，品联会与山盟会一刀两断，因为他们用一堆烂报纸讹了我们一笔一万多的尾款。靠这种方式搞钱不是英雄好汉，只能是山寨毛贼；他们的商会注定是不光彩的山寨毛贼会，他们的东西注定是不堪用的山寨毛贼货”
水密：“他们既然不仁我们也无须有义，以后咱们的小报上可以直接点名列出两家的产品质量差异”
龙跃腾：“直接点名不太好吧，毕竟咱们的货还要依靠他们的渠道”
水密：“不点名也行。反正我们总要有所表示，要不我们自己去送货吧。她不是只收头两批送的货吗？其余品种型号咱们自己送，反正再也不经她的手”
尤美丽：“可以考虑。不过你还是要先把他们的瘟神小报送掉”
送瘟神小报还不容易？水密迅即把两千份小报送到山盟会总部。牛秀云一看就不爽：“心几毒哟，这种东西能往这里送啊，你想陷害就直说”
水快递也不客气：”我只负责送到，至于放哪里是你的事。你爱往哪儿就往哪儿，直接往化粪池里也可以”
牛喇嘛恨恨地瞪了不管掏粪的家伙一眼，又挑起毛病：“怎么就这么一点？”
“两千份啊，先头讲好的啊。你再想要都没有了”
“怎么就再要就没有了？”
“就是说，仓库里所有的存货都在这了”
“放你姆妈的狗臭屁。老娘原先送过去的可是十万份，怎么可能就剩这么点？”
“发了那么多天，再多也发完了”
“不对，怎么着应该还剩一万二到一万五千份”
“哦，你一会儿嫌我们发掉了，一会儿又嫌我们发多了；怎么着都是我们有错是吧，还准备再讹我们的钱是吧。告诉你，门都没有”。水货投递员才不管对方如何暴跳如雷，把门猛地一带自顾自离开。
真的门都没有吗？恐怕不见得。水某人前脚刚回到自家，牛某人后脚就追到那里。只见她径直闯进经理办公室，凭着人来疯的劲头，用手指头对准正凑成一窝的水密、尤美丽、施梧桐等一干活靶子，逐个点过去开骂：“一群骚货、贱人、小蹄子、王八羔子，今天不跟老娘讲清楚，老娘就跟你们没完。说，把老娘的一万五千份报纸搞到哪里去了？”
尤美丽严肃回应：“你在骂谁？你必须道歉”
水密：“谁搞了你的小报，你胡说什么？”
牛秀云继续发飙：“哪个搞了老娘的小报，老娘就骂哪个；哪个心里有鬼，哪个就会主动站出来鬼叫。这就叫天理昭昭，不打自招”
施梧桐总算见识了牛秀云嘴皮功夫的厉害所在。因为她的话里暗含机关，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般人还真不好对付。
享誉三乡、称霸五洲的骂街女皇当然不白给！

19、渐生龃龉（4）
谁怕谁？
尤美丽略一思忱回应道：“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品联会已经没有山盟会的报纸了。现在请你出去；你随意撒泼骂人，这里不欢迎你”
牛喇嘛岂会轻易退缩：“怎么？被戳到痛处了，受不了了，早干什么去了。告诉你们，要么老老实实还报纸，要么被老娘骂死活该！知道不，被老娘骂死是你们八辈子都摊不上的福气”
自觉享受不起八辈子福气的水密跟着开腔：“你以为到哪儿都可以随意撒泼骂街吗？看清楚了，这里是品联会，不是山盟会。我表姐已经下逐客令了，请你滚蛋，快滚”
牛秀云：“哟呵，竟然还命令起老娘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敢在老娘面前撒野”
水密：“那你听好了，我叫水密，是品联会的安保组长。你一再对我们进行羞辱谩骂，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必须道歉，然后走人”
望着怒发冲冠的冒牌安保组长，施梧桐好像有点不认识他了。牛骂街却是满不在乎：“你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老娘当然不会紧待的，骂爽了骂够了自然就走。不过呢，要老娘给你道歉，门都没有”。后半句话是她现学现卖，专门还给人家的，所以格外得意洋洋。没想到冒牌组长发了倔劲，起身把房门带上，如门神一般站在门前：“今天要么你道歉，要么门都没有”。命中缺门的牛喇嘛大步走过去推搡：“让开，让开”，水货门神坚持不退让。无路可退、气急败坏的牛秀云伸手便挠：“老娘就抓死你个小狗日的，看你让不让”。水肱二头肌一边用手格挡，一边满脸通红地努力克制。
够了，任何克制都是有底线的。尤美丽正色道：“牛喇嘛！你不要欺人太甚。看清楚了，水密他一个身形魁梧的壮小伙子会怕你吗？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会怕你吗？我奉劝你看清形势，不要唯我独尊。虽然我们一直在忍，但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那就无需再忍，你考虑好后果。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即收回之前所说的一切脏话”
好女汉子当然不吃眼前亏。眼见情形不对，牛秀云改口道：“就算我没说好了”。既然如此，尤美丽朝水密点点头，临时守门人恨恨地、缓缓地让出门口。
终于出来了！夺门而出、夺路而逃的牛受困随即沿途对水把门展开千般谩骂万般诅咒，回到山盟会后更是看谁都不顺眼；众人闪躲之下，倒是形成局部真空。只是身处真空环境下的牛喇嘛依旧不爽：“这搞不好的，这搞不好的”。那怎样才能搞好呢？当然是叫死鬼老公彻底停掉对狗屁牌牌会的渠道支持。等到了总裁办公室，却见老东西正在不慌不忙地接电话。她当即大吼：“还接个么屁电话呀，你老婆被人整得差点回不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坐到。敲死的东西，你到底管不管的？”
人人都怕的牛氏狮吼大法，唯独在劳有才这儿不管用。只见他笑嘻嘻挂了电话，又笑嘻嘻地进行对付：“你骂人家么，人家哪不生气呀”
“那只是老娘的口头禅，不是真骂。老娘真要骂起他们，不骂个三天三夜，不骂上祖宗十八代，不骂到天崩地裂、海水倒灌，才不会饶过他们呢。咦，你是怎么知道的？哦，刚才就是他们打电话过来告刁状的吧”
“他们才不像你呢，一有点事就心里搁不住，非要摔个碟子砸个碗的才罢手。跃腾是专程打电话过来赔礼道歉的，而且是非常诚恳地道歉。秀云，我看还是算哒”
“那怎么能行？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晓得老娘开染坊的厉害！”
“他们当然晓得你的厉害，电话里什么都说了；他们最服最怕的就是你了，是不是。哎，所以说算哒；兄弟伙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唦。再说你不才搞了人家一万多块钱嘛；怎么地也没吃亏，还是算哒”。
禁不住老鼻子有才的和稀泥专家好和歹和，天下第一秀云慧泥、秀外慧中的牛秀云总算忍下这口气，但全身各器官依旧闲不住；一边嘬着上下对不齐的牙花子，一边在心里给水密重重记上一笔。
记账，算账；
那边厢，施梧桐也对牛秀云的所作所为算起了账；历经这样一番风波，山盟会以后只能自行承担投递小报的一切费用，那么到底是赚还是赔呢？当她把这个问题抛给知心大姐姐后，尤美丽脱口而出：“谁知道那个牛喇嘛是怎么想的？”
“说了半天，喇嘛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跟高原活佛有关系吗？”
“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三乡方言，就是老太婆的意思”。
喇嘛，塔玛；哑巴，喇叭；
牛喇嘛，如果你连这样简单的帐都算不清楚；
还是和哑巴交换喇叭，吹吹打打呜里哇啦稀里哗啦算了。

第六章（上）
1、全面教化运动（1）
新舞台，新气象；
崭新的特勤中队办公室里，一切都是崭新新的，包括阳光、空气以及心情；同样崭新的哼哈队副班如俊和柳子浩坐在大班椅上不停地旋转，陶醉在新转椅和新职位的乐趣中不能自拔。实在看不下去的季上坤只能动嘴开拔：“我说二位副队长，你们能不能先收收心。我把特勤中队着急办起来，不是给你们转椅子玩的”
柳子浩一板一眼道：“老大，你就直接说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保证不打折扣”。季上坤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向另一侧望去，却见班如俊阴阳怪气道：“办公室还有其它东西吗？我不转椅子还能干什么？”
季上坤：“哟呵，反将我一军；真是崴脚崴成习惯——你还搞邪（斜）了”
柳子浩：“是啊。老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啥也没有，你叫我们怎么搞？”
季上坤：“世界上多少白手起家的英雄和富豪，人家怎么做的？以我们现在的条件，总比他们起步时要好的多吧。说正经的，馊点子智多星，你给我好好参谋参谋，现在应该怎么搞？”
班如俊：“参谋当然没问题，只是参谋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季上坤：“参谋好了，就给你再换一把更高级的椅子。要是参谋不好，就把椅背锯掉；还参谋不好，那就连椅子都没得坐”
柳子浩挠挠头：“这叫什么奖励法？”
班如俊：“老大果然就是老大。赏罚分明，我服了”
季上坤：“服了你就赶快把馊点子都倒出来，我现在急等着用不是？”
班如俊：“特种设备刚下订单，小半年才能到货，现在肯定没指望；硬件不足，我们只能搞软件。既然老大还被封了教化总监的职务，那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季上坤：“上回就是被你害的，非要让我说什么狗屁教化理论，把个正中队长的位子差点都弄丢了。教化教化，教的什么化呀？”
柳子浩：“我听着像浇花”
季上坤：“我听着还像叫花子呢”
班如俊：“所谓教化，就是教育感化。它属于务虚的层面，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关键看我们能营造出多么大的声势、多么强的氛围。当然，如果能搞一次全面性的教化运动，那就再好不过了”
季上坤：“这个没问题，关键还是看具体活动内容”
班如俊：“具体可以分几步走。比如说咱不是缴获了广告党牛皮哄哄的广告车吗？这可是个响当当的成果，成立大会时没赶上在电视里展示一下，所以有必要把它弄出来游街示众；一方面可以强化咱们特勤中队能打硬仗的公众印象，另一方面可以进一步打击广告党的气焰，一举两得”
季上坤：“有道理。那其它的步骤呢？”
班如俊：“其它的我还没有完全想好，现在只是思路性的东西。既然所有的布告板都划给我们了，那我们就要想办法填满它；但又不能走原先硬标语的老路，不如改成宣传漫画怎么样？”
季上坤：“可以。不过既然馊点子是你出的，那馊漫画也得由你来画”
柳子浩：“这就叫自食其果”
季上坤：“柳子浩你也别想躲清闲，馊漫画整出来了归你去贴。还有，广告车游街的事也归你去办”
班如俊：“这就叫活该”
柳子浩：“这些事都是我乐意做的，应该做的；所以不能叫活该，而是快活的应该”
季上坤：“怎么？大老爷们还搞起斗嘴饶舌的小孩把戏来了。馊点子智多星，你这才倒出多少馊点子呀，还不够塞牙缝的”
班如俊：“命苦，参来谋去把自己整成了杨白劳。不但没半点功劳，反而还欠了一屁股馊点子债。实在命苦”
季上坤：“说出正经的，你就不命苦；说不出正经的，你指定命苦”
班如俊：“要说正经的，我们还可以组织民众进行歌咏比赛、演讲比赛什么的。如果再在电视台上播个十遍八遍的，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季上坤：“电视台那边没问题，不过歌词谱曲还得由你负责”
班如俊：“要命呐。我哪懂编词谱曲呢，这是人宣鼓司的专长”
季上坤：“宣鼓司归我管吗？那些个大小人物我能请得动吗？”
柳子浩：“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总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八大家再世，看了都不舒服”
班如俊：“不找他们那还能找谁呀？文体司的家伙更拐（坏）”
柳子浩：“跟那帮拐（坏）家伙打交道不是自己找倒霉吗？其实要我说，啥编词谱曲的根本没必要；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祖国大陆有那么多的歌曲，随便弄些过来改改歌词不就完了，谁还杀到这里来讨要版权呀？”
季上坤：“好主意，那编词谱曲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季拐子（哥哥），你果然很会分配任务。

2、全面教化运动（2）
柳打手，你更会给自己揽任务。
班如俊：“拼命三郎先生终于也吃上自己种的果子了，而且也是快活的、应该的吧？”
柳子浩：“这有什么呀。我对工作从不挑挑拣拣，老大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打折扣”
季上坤：“说的好哇。如俊就缺少子浩这种绝对服从、绝对忠诚的优秀品质”
班如俊：“我冤枉啊。一个有独立思考的人，能跟一个机械呆板的机器比吗？”
柳子浩：“你才是馊点子机器呢！”
季上坤：“不要争了。今天馊班副被我榨出了不少的馊点子，基本还是不错的。要尽快落实；你们都抓紧执行吧”
班如俊哼哼唧唧：“得。榨光脑汁的后果就是队副降成班副，好命苦”
柳子浩幸灾乐祸：“谁叫你姓班呢？要是换个姓的话，级别还得降”
季上坤：“还能降成什么？”
柳子浩：“当然是组副”。
班如俊正欲反唇相讥；忽听得季上坤哈哈大笑，马上反应过来跟着大笑。只剩下柳子浩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给自己扇了一个大大的嘴巴子。
打手就是打手，跟人比手劲优势明显，但比嘴劲终归不行。这不，给人降级不成反而当起了人家的孙子，亏大发了！但在老大面前又不好发作，柳子浩只得把满腔怒火发泄到工作中去；唯有把广告党弄成灰孙子模样，才能彻底找回自家的面子。但是如何才能打好广告车游街示众的当头炮呢？想来想去，前期铺垫工作不可少，比如用满屏飞字幕和满街贴告示等方式昭告全岛：“教化公署不日将举办被俘广告车大巡游活动，敬请民众广泛参与，以共同掀起打击广告党的新高潮”。
对，就这么办！正所谓锅响碗响，声势必旺。
由此，举世震惊的全面教化运动正式拉开序幕。
三天后，正当民众在街边如常吃早餐时，忽然听见一阵高亢激昂的女声由远而近地响起：“……这是民众的伟大胜利，这是社会的发展规律，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一小撮广告坏分子欲图不轨的阴谋注定破产！他们这些龌龊腌臜之辈，注定要被民众所唾弃，被正义所抛弃，被社会所鄙弃，被时代所遗弃……”。想来，这应该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广告车游街了；爱搀和的岛民们赶紧丢下碗筷，循声去瞧热闹。
只见一列长长的车队逐渐驶近，伴随着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热闹异常；其中多辆车身挂满花花绿绿的标语，如“广告党亡我毁岛之心不死，广告警斩妖除魔之举不止”、“广告车必然会停转、广告党终究要完蛋”、“干净彻底消灭广告党，欢天喜地迎接大联唱”等。没错，这正是季上坤全程监控、柳子浩现场指挥的巡游车队。为了最彻底地展示广告党的无耻和罪恶，现场总指挥大人更是对最核心的广告车表面不做任何涂抹遮挡；完整保留其原有的下流广告图案，只是在每侧三面翻的顶部拉了一个小横幅“万恶的广告车”；且为绝对安全计，亲自坐镇在副驾驶位置上随车押护。
只可惜，如此精心布置仍百密一疏，被对手钻了空子。
本来，“万金油”水密受龙跃腾的委派执行另一项针对游行车队的反制行动。在后边布置妥当后，他提前来到前面观察游行车队的动静；看着季家军拙劣的标语和丑陋的表演，不禁嗤之以鼻。忽然，“广告车必然会停转、广告党终究要完蛋”标语中的“停转”二字把他那惯于跳跃的魂儿勾住；眯着眼睛琢磨好半天，突然想到广告车的三面翻属性，想到三面翻的遥控功能；又想到遥控装置没被缴获，还在家里。
还在家里？跳跃思维狂人不由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计划跳将而出。说干就干，他顾不上跟表姐表姐夫商量，驾起摩托车往回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三面翻遥控装置，又抄近路返回游行车队预定的行进路线上。此时，游行车队的气氛正酣；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广告车上，纷纷对其指指点点、嬉笑怒骂。谁也没注意到有人会利用路边灌木丛做掩护，以遥控装置做起手脚。
但遥控装置到底管不管用呢？还是先轻按一下试试吧。一试之下，果然有反应；老天保佑，遥控功能没有受到破坏，那就好办了。随着广告惯犯对按钮的完全按下，广告车的三面翻装置开始晃晃悠悠翻转起来。翻转之下，民众们为这种细致周到的功能展示而纷纷鼓掌甚至叫好。
这游街广告做的，真有水平！

3、全面教化运动（3）
问题在于，这广告到底是谁做的？
当三面翻开始来回翻转时，坐在监视器前的季上坤很快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柳子浩的预先安排，而只能是广告党在捣鬼；居然在游街当中又做起广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马上操起对讲机指示柳子浩：“赶快把三面翻的表面遮挡起来，不管用什么东西挡。还有，派人去搜一下路两边，看看有没有遥控器之类的东西”。
接令的柳子浩分出一哨人马去搜索可疑分子，自己则留在车跟前解决遮挡问题。这个问题还挺难办，因为事先没准备这方面的应急预案，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遮挡布幅？想来想去，只得下令把其余车辆上的条幅彩旗什么的都扯下来，统统挂披到三面翻上；甚至把擦车的破抹布都用上，这才勉强遮住。
如此一来，倒让沿街民众又看起笑话。
不过，水密却没有心思看笑话，因为他正遭遇大麻烦。虽然遥控装置本身很好操作，但有效作用距离只有25米；且微型化做得不够，重量体积也都有一点；而车队又是缓缓开行，快不得慢不得。所以他不得不弃车步行，沿着灌木丛拎着遥控装置同步前进。而受命搜索的广告警察略一扫视，就看出东张西望、姿势古怪的他有问题，开始实施大迂回两面包抄。惯于地下工作的水遥控自然也嗅出异常，加快步伐伺机撤退。然而，摩托车停放的位置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撤退之旅困难重重。
左右为难之际，一辆电动车缓缓开到近旁，接着是一句轻声召唤：“上来吧”。虽然这只是一声淡淡的招呼，但对于受困的水某人来说却如同天籁之音一样美妙。
谁会是救自己于危难的天使呢？
定睛一看，天使原来是天敌。
原来，以记录社会进程为使命的施梧桐从发车现场一直驾车跟到这里；偶然看见水密和广告警察亲密互动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又在不干好事。原本她不想搀和进来，但没来由地想起高峰论坛时他为自己所做的那些琐碎事，没来由地想起两人第一次碰面的情形；不由得心肠一软，随即把车靠过去。
她的轻轻一靠却令他四六不靠，大伤脑筋。
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虽然从内心来说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沾宿敌的光，但随着广告警察从两端的步步逼近，情势愈发危急；最终水密咬咬牙，还是跨上冤家的电动车。那边厢，由于人腿赛不过车轮，加之车队全部都是大型车辆，且被看热闹的人墙所阻挡而无法追赶；现场负责抓捕的广告警察只得眼睁睁看着凭空冒出来的电动车载着疑犯往小路绝尘而去。
绝尘，绝尘；
绝对的满面风尘；
虽然季上坤从监视器里看不到水货遥控犯逃脱抓捕的情景，但对柳子浩干的好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自从三面翻被花里胡哨的破布烂纱遮住，整个车队已变得面目全非；根本不像是一支展示胜果的游行队伍，反倒像是一支展示败绩的游行队伍。越看越气之下，他再次指示：“游行立即取消，车辆统统开回去”。
谁知，没等柳败绩指挥车队调转车头，现场又出现新情况。只见临街一栋烂尾楼的顶部忽然飘下纷纷扬扬的传单，一个高亢激越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畏雪雨风霜，我们依旧野蛮生长；不惧石压冰挡，我们依旧向上生长。市场不息，抗争不止。品牌万岁！广告万岁！……”。围观的民众顿时一片哗然，大家纷纷捡拾传单去看，还相互窃窃私语。
柳子浩不待季上坤指示，赶紧下令在场的广告警察全体出动；一半负责收缴现场的□□广告传单，另一半由他亲率去登楼抓捕。可惜，两部分人马都没有如愿。收缴小分队只收缴到很少一部分传单，绝大多数传单只能是被私藏了；搜索小分队也只在楼顶搜到一组由鼓风机、高音喇叭、播放器和蓄电池构成的自动装置，连个鬼影都没抓到。
教化运动第一炮就此打哑。
不仅如此，在游街现场和电视直播的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被广告党连扳两手，教化公署的面子栽得够大的。虽然议长黎永锁拒绝发表任何公开意见，其它议员却不管那么多；纷纷抨击教化运动华而不实，甚至还有人声称教化就是笑话。
当这些讽言笑语辗转传来，永不自弃的季上坤反倒激发了无穷斗志。必须对广告党展开反击，教化也绝不是笑话！具体该怎么做呢？一方面当然是督促哼哈二将加紧开展其它既定的活动项目，以求重新挽回局面；另一方面则是加强信息搜集，包括收集小报全资料、建档活动全记录、绘制路线大地图等，以求从源头上找出城区广告党的规律。
比郊区同伙奸诈百倍的城区广告党，你们休要猖狂，
咱们的过招才刚刚开始。

4、全面教化运动（4）
压力有多山大，动力就有多海深。
这边厢，心思比海深的班如俊加班加点捣鼓出一批漫画。通过把牛鬼蛇神、牛头马面、小鬼、阎王、画皮、女巫、美女蛇等一大批冥界知名人士直接跨界引荐为人间广告党的形象代言人，并配以半白不通、馊味十足的打油诗加以添油润色，从而最传神地刻画出广告党丑恶的嘴脸心胸。
那边厢，柳子浩以戴罪不戴枷之身负责把漫画张贴在街头巷尾的布告板内；为了防止广告党搞破坏，还特地加强了巡逻检视。在巡视中发现，还真别说，馊漫画的效果就是比原先硬邦邦标语好上一大截。经常有人前去围观，一看好半天，还相互讨论；说明民众确实很欢迎这样的漫画，更说明教化运动确实大有可为。
不过，漫画效果纵然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成果。为了将功补过，更为了将功盖过（盖过对方），压力比山大的柳子浩开始挖空心思掏空心窝地创作教化歌曲。虽然自家对于填词谱曲一概不懂，但对祖国大陆原创的经典或流行歌曲还是耳熟能详的。经过一番剪刀浆糊的过程，终于赶制出诸如《广告管制好》、《跟着广告走》、《广告买卖》、《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等教化歌曲。
这些根基雄厚的改编歌曲是如此有水平，令到稀烂的漫画家不由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个胸（肌）大无脑、膀粗腰圆的打手居然还有如此抄功，看来平时小瞧他了。而难得被高看一眼的填词家则趁势派员联系全岛各大中小学以及街道社区、公务机关等，敦促它们派专人负责本单位的组织传唱工作，从中选拔优秀团体参加全岛歌咏比赛。当然，最善于打配合的小囡也是少不了的，有关教化歌曲大联唱的报道天天都来报到。
多管齐下之下，教化歌曲大联唱活动成为热潮，全面教化运动也由此转入正轨。
正轨，正轨；
过正还是偏轨？
如火如荼的教化热潮中，惯于迷糊的施梧桐又生出疑惑。这不，在清平大学灯光音响设备齐全、混音效果良好的小剧场里，她有幸见识该校大学生合唱团全情排练的辛苦过程；同时不幸见识另一种心苦历程，因为教化歌曲大联唱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欣赏下地（得了）的。虽然合唱团团员们的嗓音很好，各声部组织的也很好，唱得也十分卖力；怎奈歌词实在改得太烂，以致烂到焦头烂额，烂到破铜烂铁，烂到海枯石烂。
第一首《广告管制好》就让人欲哭无泪。原本一首经典歌曲经过柳子浩的黑手篡改后沦为不伦不类的玩意：“广告管制好，广告管制好，广告管制是清平岛的传家宝。广告党抓坐牢，坑蒙骗拐丑恶现象从此不见了。全岛民众大团结，掀起了广告管制新高潮，新高潮……”。第二首《跟着广告走》更是让人悲从中来：“跟着广告走，从此倒霉常常有，荷包越来越轻，越来越瘪瘦。心情就像噩梦一样忧愁，突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第三首《广告买卖》越发一塌糊涂：“……广告产品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看个明白看个清楚，不要被人宰……”。后面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广告在哪里》等歌曲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随便找个由头逃离这雷死人不偿命的教化所在。
如果说仅仅是歌曲雷人也就罢了，随后的事态发展却越发不可思议。过了几天，但见议长黎永锁居然专门召见这支获得歌咏比赛冠军的合唱团。不仅夸奖团员们嗓子好，还夸奖精神可嘉；唱出了广告管制工作的重要作用和光辉意义，唱响了民众投身教化运动的士气和热情，堪称教化战线的文艺楷模。
就这还是楷模？到底楷在哪里，模在哪里？尽管教化运动的开展确有必要，但为什么非要用这样不伦不类的形式实现？甚至连本岛最高首脑也在蹚浑水。难道，这里除了是山寨商品的天堂也是山寨音乐的天堂，又或者干脆是全方位的山寨之岛？
全方位，全方位；
全方位肯定，全方位盖过；
要说探讨议长召见之举全方位意义的最积极者，非柳子浩莫属。谁叫这是最高首脑对自家主导的教化歌曲大联唱工作的肯定呢，那么全面盖过那个讥讽自家是机器人的家伙就是必定。定定之下，每每跟人家打照面，脖子自然要仰高45度，超过最高傲的公鸡；嗓门越发要提高20分贝，赛过最能叫的驴。
自豪的柳主导，敢问你是属鸡还是属驴？

5、全面教化运动（5）
活人岂能被机器压倒？
面对天下第一抄斗鸡般挑衅表现，班如俊当然不服。
要想压不倒，就得比机器做得更好。怎样才能做得更好？自然是策划一个比大联唱效果更震撼的方案，比如“广告党投诚人员现身说法大会”。虽然此方案不属于原定计划，但英明的季老大一眼看出其中的价值所在；当即拍板集中本部所有力量去完成。非常好，受此打击，你个鸡驴不分的柳阿三怎不就此现回原形！
现回原形，现出身形；
现身说法大会的关键是诚心忏悔的投诚人员；虽然手头没有现成人选，但变通一下则万事大吉。这不，精心挑选的广告车“被俘司机”已经现身，就让大家到大会现场一起感受他那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汇报表演吧：“今天我的心情格外沉重，因为我是以戴罪之身给大家说报告、作忏悔；希望大家以我为鉴，切莫走弯路、上贼船。
大家千万别信广告，真的。
过去，我一直受广告党的欺骗和蒙蔽，心甘情愿为他们当帮凶、做走狗。每天驾驶三面翻广告车四处招摇，非法散布广告、破坏正常秩序、妨碍岛容岛貌、欺骗广大民众。现在想来，这是完全错误的；不仅是犯罪，而且是严重的犯罪。在此我谨向大家真诚谢罪，并祈求大家宽恕！
大家千万别信广告，真的。
自从3月1日被俘后，我也曾负隅顽抗，拒不接受思想改造；所幸在特勤中队和教化公署各位警官的悉心开导和耐心说服教育之下，终于认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并诚心悔改。下面，我以在广告党内部的所见所闻和实际体会，向大家郑重揭露广告党的真相，剥开广告党的画皮。
大家千万别信广告，真的。
广告是什么？简单地说，广告就是一种谎言；一种无中生有、无奇不有的谎言，通过反复灌输和潜移默化，使大家相信它是一种真理。当大家信以为真后，广告党的目的就达到了——那就是骗钱。从此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拿着质次价高的劣质产品，去骗取大家一滴汗珠摔八瓣才挣来的血汗钱。换句话说，那些劣质产品如果不靠广告的欺骗宣传，就根本卖不动。大家可以想一想，酒香不怕巷子深。如果广告党真正把产品做到质优价廉的话，还需要他们劳神费力地做广告吗？根本不需要。消费者早就口口相传替他们宣传开了，他们的产品也早就一抢而空了；真正好卖的产品永远都不需要打广告！
所以说，大家千万别信广告，真的。
那广告党为什么要拼命打广告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广告党的产品既做不到质优价廉，又没有市场口碑。怎么办？只能靠打广告，尤其是疯狂地打广告。唯有如此，他们才能保住那一点点可怜的市场份额。但这样一来又额外增加了成本，他们的产品越发不经济实惠。那该怎么办呢？只能越发为高价格找由头、寻借口；什么国际工艺啦、国际水准啦、国际品味啦、国际风尚啦。反正越国际，越狗屁；越高端，越混蛋。
所以，大家千万别信广告，真的。
在此，我大力呼吁，全岛民众团结起来，不看、不听、不信、不传广告。坚决擦亮眼睛，坚决□□广告□□，坚决不买广告商品；以达到彻底孤立广告党，彻底饿死广告党，彻底驱逐广告党的最终目标。还清平岛一片山青水秀，还清平岛一方清静太平”。
如此情真意切，如此感天动地；如此言之凿凿，如此内幕满满；怎不令人信得死心塌地、心悦诚服，全面教化运动由此达到巅峰。
但教化到此完全结束了吗？当然不会，因为还有贾小囡。
之前两位叔叔的光辉战绩不仅令她生发出羡慕，更感受到刺激。作为一个从来不甘人后的主儿，自然也要以自己的方式为教化运动添砖加瓦，而且贡献的砖砖瓦瓦可不是一块两块哦。比如说服台长对教化歌曲大联唱的全套比赛实况进行现场直播、说服台长把“广告党投诚人员现身说法大会”专题节目反复播出等，当然重头戏还是自家亲自出马对全面教化运动进行的采访。
精心准备之下，但见镜头里的受访民众情绪饱满、状态激扬；或手舞足蹈、或唾沫横飞，或痛批广告的危害、或褒赞教化的必要；更在末尾纷纷表示：通过全面教化运动的教育引导，使自己的头脑越发清晰，对广告虚伪本质和社会危害的认识更加深刻。今后，自己保证不看不听不信不传广告；坚决不买广告产品，坚决与广告不法分子斗争到底。
完美的采访，成功的报道。

6、全面教化运动（6）
同样都是采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完美之下，作为观众的施梧桐却生出太多疑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也曾就教化运动做过一些采访，受访者的表现却大相径庭。他们基本上对教化运动很反感，认为这又是在把民众当幼稚，侮辱民众智商；民众对于广告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教化公署指手画脚、画蛇添足，更不需要教化公署越俎代庖、包办一切。
两厢对比，高下立判。人家的采访结果是如此令人鼓舞、长劲、提气，怎么看都像那么一回事；而自己的采访结果却是如此羞于出手、难以见人，怎么看都不像那么一回事。好难为情啊！其实，难为情倒还是次要，关键是同题采访的结果差异为什么有这般云泥之别呢？想来，应该还是采访水平高低的缘故吧。施见习不禁对贾正式生出满怀羡慕，看来多了两年的历练，业务能力就是不一样。只可惜人家有那样高的看人眼光、引导口才和编辑技巧，却不肯指点自己，再艳羡也是白搭。
贾小囡，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感慨之余，施梧桐忽然记起计租日期已近，便起身过去交房租。谁知，这一趟交租之旅却生出更多的疑惑。
一进门，只见房东对着电视上的农业节目看得津津有味，但她家并没有菜地或盆栽呀。好奇怪！幸而魏十妈警醒，当即释疑：“宫斗、家斗、穿越之类的电视剧看腻了，看点新类型换换口味；其实农业节目挺耐看的”
施梧桐：“耐看？就这养猪种菜的节目还耐看？”
“对呀，它们最大的优点就是朴实无华、道理浅显、不做作、不虐心”
“朴实无华当然也不错，可是看了之后能让人有所收获吗？”
“怎么不能？比如说让人知道好事不怕等。核桃树从栽种到挂果需要耐心等待9年，仿野生人参从撒籽到收获需要耐心等待15年，酒窖存储需要耐心等待数百年。再比如说看财经节目能让人知道大鱼吃小鱼、快鱼吃慢鱼，殊不知看农业节目更能让人知道慢猪胜快猪”
“怎么个胜法？”
“6个月出栏的大白、夏洛克等快生猪品种零售价一般不超过18元/斤，而12个月出栏的胶东灰皮猪可以卖到80元/斤，16个月出栏的徽州黑皮猪更是高达138元/斤。你看，慢生猪品种的价栏比是不是远超过快生猪品种？”
“为什么会是这样？”
“长得慢就基础牢固呗，这样肉才香啊。同理，长周期制作、精心打磨的节目我们看起来才服气啊，不比那些胡编乱造、快编快拍、bug满天飞的虐心电视剧好看多了”
“但现实生活本来就是勾心斗角和虐心刺肺的呀，再说电视剧也有很多优点，比如故事性强、节目容量大”
“我知道，不就是‘韩剧创造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完美男人、日剧创造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完美女人、美剧创造了最真实感的世界、神剧创造了最脑残的世界’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电视剧最好看呀”
“那你知道如今本岛电视节目受欢迎程度的鄙视排行榜吗？”
“不知道”
“整个排序是这样的：看农业节目/发明节目的瞧不起看财经节目的，看财经节目的瞧不起看军事节目的，看军事节目的瞧不起看体育节目的，看体育节目的瞧不起看影视娱乐节目的，看影视娱乐节目的瞧不起看新闻节目的”
“啊？新闻节目排在最后面呀？”
“可不，清平新闻最难看了。要不咋还需要强制性插播呢，不强制就没人看呗”
“可是，新闻节目是本岛唯一的本土化节目呀。再说，就算岛内新闻不好看，岛外新闻也可以呀。它们可以提供最充分的资讯，开拓观众的视野；比如新闻联播和华闻大直播都是非常好的新闻节目”
“岛外新闻离我们的生活太远，国际时事咱又没资格投票，那谁看呢。要说跟咱最沾边的，就只有清平新闻了，但我就是不爱看。哦对了，听说真还有一类民众特别爱看清平新闻，而且是每天必看，看漏了一次都要发脾气”
“那他们为什么这样爱看呀？”
“因为他们是灯谜协会的。过去他们相互制谜、猜谜，如今统统以清平新闻进行猜谜”
“我还是不太懂，看清平新闻跟猜谜有什么关系？”
“这清平新闻的主要部分吧，不是议员的勾心斗角就是议会的乌烟瘴气，当然不用猜。但花边部分呢，那就内容丰富、五花八门，很有猜头。最初是少数闹着玩的民众边看边猜，结果居然看出了新乐趣”。
难道，看新闻就是猜谜？

7、全面教化运动（7）
猜谜原本就是无处不在的。
施梧桐：“新乐趣？”
魏十妈：“是的。后来这个消息传到灯谜协会，他们正愁谜源匮乏、制谜艰难，转而决定靠清平新闻来猜谜。头天晚上各自在家边看边猜，第二天白天集中起来大家再对答案。那家伙，从此整体猜谜水平飙涨；于是他们越猜越起劲，清平新闻也就越看越来劲”
“他们怎么猜呀？”
“比如说，有一个小国不自量力，打着便于管理的旗号把窃占大国的领土‘国有化’，并且一再叫嚣窃占的现状绝对不容改变。他们得猜吧，这个小国是打算立牌坊呢还是准备折把米？
又比如说，有一个连吃雪糕都很拽的人公开声称可以按纳粹方式修法改宪，而身为战犯第三代传人的同伙更是不断把保安军队化。他们得猜吧，这哥俩是打算把治下之土变成纳粹国家呢还是要重温二战的军国旧梦？
还比如说，堂堂一个世界大国的政府因为朝野政党勾心斗角而被迫关门。他们得猜吧，无政府主义仅仅只是一个虚幻的名词呢还是活生生的丑闻？不能阻止坏人做坏事却能让好人啥事做不成的三权分立制度是制衡过度了还是协同失灵了？拉票至上、口才至上、短期效应至上的选举制度能选出赵括、希特勒还是张悟本？
还比如说，一个妄图以小欺大、以弱凌强的阿三人氏在闻听灾民诉苦时居然回答‘至少你还没死掉’，结合其在外国游客被杀事件中的无赖表现。他们得猜吧，此人是一贯冷血呢还是完全冇学熟（不成熟）？
再比如说，过去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望诺贝尔奖落到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身上，却始终盼不来，一旦开闸之后却是噼里啪啦地连串来。他们得猜吧，诺贝尔奖仅仅是个人努力的见证呢还是国家发展的见证？
再比如说，有位包庇老婆杀人与下属翻脸，继而被下属举报遭落网的大官人在公开庭审时突然说其老婆与下属有一腿。他们得猜吧，这到底是吐苦水呢还是搅混水？
再比如说，一家始终倡导极简主义，践行黑白科技美学的公司突然推出土豪金新品。他们得猜吧，科技创新到底是以杀手级应用为本呢还是以换壳为本？
再比如说，一家挟安全以令天下的企业突然把各大手机厂商的自带APP指示为病毒。他们得猜吧，动辄向全天下开战的这家公司仅仅是战术失误呢还是战略失控了？
再比如说，商界大佬们忽然流行打赌游戏。前一场为期十年的亿元赌局仅仅过了一年就无疾而终，而另一场为期五年的十亿元赌局又闪亮登场。他们得猜吧，笑到最后的到底是电商背景的大佬呢还是实体背景的大佬？
再比如说，这年头烂片不稀奇，烂到跟风抽风也不稀奇，但烂到相互比烂、烂到无法更烂才可怕。他们得猜吧，烂片的最终底线是什么？是戏不够致敬凑、戏不足段子补呢，还是声带上有悲欢离合、舌尖里有沧海桑田？
就这样，左猜右猜、上猜下猜、前猜后猜、连蒙带猜；天天都要猜，条条都要猜，句句都要猜，字字都要猜；完全就是猜谜联赛的魔鬼训练法。猜谜水平再上不去那就只能属于木头人的行列了”
“那他们都总结出清平新闻的猜谜规律了吗？”
“当然。其实清平新闻的猜谜规律很简单：那些明着指责人权的，其实是暗地干涉主权的；那些涉及国家安全的，其实是触及贸易保护的；那些禁止别人改变现状的，其实是掩护自己改变现状的；那些公开指责别人偷情报调门最高的，其实是背地用自家的棱镜窃密最严重的；那些否定历史的，其实是自断未来的；那些钦佩侵略者的，其实是钦定受虐狂的；那些标榜世界警察的，其实是标定世界流氓的；那些到处再平衡的，其实是几头都不靠的；那些处心解禁集体自卫的，其实是意欲制造集体不安全的；那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其实是国际信用很低的”
“只要看穿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忽然，电视画面一转，有线台又插播起贾小囡对教化运动的采访报道。魏十妈顿时变身摇头木偶：“我算是服了这个贾记者，她什么时候说过一句真话？”
“什么意思？”
“你看这教化新闻里面有一句话是真的吗？”
“难道不都是真的吗？”。
教化新闻到底是真还是假？

8、全面教化运动（8）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辨得清？
魏十妈：“我们街坊串门时经常聊天，加起来差不多上百号人呢，没有一个人是上面所说的想法。她不是假的才怪了”
施梧桐：“可是我也曾亲眼看见过一群老头老太痛骂发广告的”
“有部分老头老太不待见广告，那也很正常。但据我了解，这种人的比例很小，不超过三分之一；在中老年人群的比例都不高，更何况摊到整个人群？你再看看这上面采访了七八上十个人，不分男女老幼，人人都是步调一致，个个都是异口同声。难道他们的脑瓜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本岛人群会是百分百反对广告，百分百欢迎教化运动吗？”
“那也只能说明贾小囡看人很准，所采访的恰好都是支持教化运动的民众”
“那才巧了呐。难道她头上长了雷达，一扫就晓得哪个是什么态度见解？见鬼去吧，其实那些人都是她事先选好并且对过口径的。说轻了，她是选择性采访，只选特定类型的人受访；说重了，她是在欺骗报道，用虚假新闻糊弄民众”
“可是，就算她的报道略有瑕疵；但主观愿望还是好的呀，为教化运动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嘛”
“说来说去都不是从民众的角度出发，而是从教化公署的角度着眼。那民众会怎么看这样的官样报道呢？那也只能选择不看。哦对了，你自己不就是记者嘛，难道没有做过类似的采访？”
“采访了一些，近百分之八十都不支持教化运动”
“对呀，这样才与大家印象中的比例相符合”
“可是这样的采访结果拿不出手的呀”
忽然，魏十妈呵呵笑了起来。
施梧桐奇道：“十妈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年轻”
“怎么讲？”
“你对自己所从事职业的门道还完全没有摸到边，所以才会纠结于真实的采访结果拿不出手，拿得出手的采访结果又有不真实嫌疑的矛盾”
“那我应该怎么办？”
“那就看你如何践行职业操守了”。
操守，操守；
以何为守？
从魏十妈房间出来，手头空空的施梧桐却是心头满满。且不说上岛后有关广告对错的无穷旧疑惑，单说教化运动以来所产生的种种新疑惑始终找不到答案；每天都是混混沌沌、浑浑噩噩地活着，好痛苦！老天爷呀，请赐予我一双洞悉万事万物的慧眼吧！
慧眼，慧眼；
慧眼独具者能有几人？
与此同时，议长黎永锁正为自己的眼光感到得意。虽然全面教化运动的当头炮不幸打哑；但自己拒绝发表任何公开意见，坚决□□任何批评，从而让教化公署那帮新手能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把马后炮的炮弹继续打下去；接着自己适时接见教化歌曲合唱团进行加油打气，这才有了后面连串的精彩上佳表现。尤其是现身说法大会的专题节目，极富说服力和感染力；自家连看几遍都不够，更要与秘书花不羽展开探讨。
黎永锁：“花不羽，你觉得教化公署的教化节目与以前宣鼓司的宣化节目相比哪个搞得好？”
花不羽：“当然是教化节目好了。新人新气象嘛，格外令人耳目一新”
“可是也有人说他们没有章法，胡编乱造呢”
“瞎说”
“也不完全是瞎说。要说教化节目在艺术水准和逻辑缜密性上的确有瑕疵，这是大实话；但这种瑕疵无关紧要，更无关大局。相反，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着眼大局、不拘小节、善于变通，这一点很关键。通观整个教化节目，最大的惊喜就在于突破性。敢于突破什么伦理道德、敢于突破所谓艺术美感；下狠心施猛药，搞‘重口味’，这样才最大化地达成教化功能，实现教化目标。
而宣化节目就是胆子小，不敢突破；所以始终软绵绵，不堪大用。其实你从季上坤早前带队抓广告车时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性格特征，他绝对不是一个因循守旧、脑筋死板的人，绝对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敢于天马行空，敢于大闹天宫，所以才取得那样辉煌的战绩。现在他又把教化运动搞得这么好，看来我没有看走眼，他的确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您的分析太精辟了，要不要再安排一次电视访谈？”
“不必了，就这些节目已经够了”
“可是我听说好像快播到头了”
“到头了也不怕。磁带光盘不还有循环播放功能呢，教化节目也一样”
“那我就通知有线台把这些节目再延播一周”
“不，延播两周”。
有最高首脑的坚定支持，何愁教化运动不火？

第六章（中）
9、舌战广告郎（1）
隔岸观火，可以吗？
虽然遵照议长黎永锁的指示，全面教化运动的后续宣传在有线台里依旧如火如荼；但对于品联会和山盟会及全岛商界来说，不过是隔岸观火和隔靴搔痒。这是因为没有哪一位民众因为看了教化节目幡然悔悟，转而拒绝购买他们推广的产品；也没有哪一位民众因为看了教化节目深受刺激，转而拒绝接纳他们投递的小报。因此，全岛商界一如既往地看轻了教化运动；依旧继续着原先的生意方式，该发的小报继续发，该卖的产品继续卖，只当教化是透明或不存在的。
唯“万金油”水密例外。
因为他是资讯爱好者，喜欢了解世界各地和各行各业的资讯动态。虽然平时工作忙没机会看，但趁午饭时间见缝插针地看一看岛外新闻为头脑充充电加加油还是可以的。而有线台受黎永锁指示延播教化节目，对他的打击格外大。每每岛外新闻看到一半，教化节目就不请自来，还半天不走；由此他被历练成为骂娘一族，要不是电视机是品联会的公有财产，他还会跻身摔机一族。
这一天，他如常早早来到品联会食堂吃午饭。先选好最佳观看位置放下饭盘，再找来遥控器，最后把壁挂电视的频道调到午间新闻节目，准备抢在教化之前扫两眼。忽然，施梧桐端着饭盘也走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挨着他坐下；看样子她也准备边吃边看，谁叫这个位置的观看效果就是好呢。水货饭桶顿时有些尴尬，先是握紧遥控器不放，想想还是把遥控器递到邻座的手边，并不发一言。而不长眼的施美女直到坐下后才发现位置没选好，竟然挨着夹生的冤家坐。本来有心挪一下，但想想还是不挪的好；毕竟人家把遥控器递过来，再挪有些不礼貌。但是光坐着也不行呀，为了调节气氛只得主动寻找话题；谁知舌头一打滑，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脱口而出：“前几天我说话有点重，你不生气吧”
对于施打滑所说惹自己生气的事，水不气当然没齿难忘。因为因为，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美救英雄往事。广告车游街时她是豁出去救了自己一把，偏偏停车后又说了一番重话：“不要谢我。我救你并不表示我认同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还第一次见面时欠下的债，这下我们两清了。不过我奉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干这样的坏事了，下次再遇上的话我肯定不会救你，再说广告警察绝对会把你当成惯犯严惩不殆的”
两清还是两不清？这些黑白不明、好歹不分的重话不但把自家好容易攒到嘴边的感谢话又噎了回去，更是把自家气得当场扭头就走；现在对方才来说缓和气氛的话，当然已经迟了。对于这种迟到的歉意，除了死相样般吐出“不生气”三个字自然再没有下文。
不生气，不生气；
死相样就是不生气吗？那哪里还有一点年轻人的生气？不过咱美女肚里能撑船，不跟你多计较；而且好人做到底，继续找话题开聊。但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确实也索然无味，要不随便找个由头结束算了。等一下，怎么死相人突然张口就骂：“还能再无耻一点吗？还能更恶心一点吗？”。啊，明白了，电视刚才闪了一下；现在已经变成“广告党投诚人员现身说法大会”专题节目，尤其那个自称司机的演讲者更是唾沫直飞、鼻涕直冒。
原来，教化开始了，难怪死相冤家变态了。但这只是惯常的教化节目呀，不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吧；即使明知真正的广告车司机并没有被俘虏，那也没有多大问题呀。
施梧桐：“你怎么那么激动呀？犯得着吗？”
水密：“我能不激动嘛。一个无耻的演员，一段恶心的表演，一群变态的教化子”
“搞清楚，人家是教化公署工作人员，不是叫花子”
“在灵魂世界里，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叫花子”
“那你倒说说看，在灵魂世界里广告党或者广告人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在灵魂世界里，广告人就是插着翅膀的天使。可以突破时空的限制，无拘无束地畅想、自由自在地创意；为原本黯淡的现实世界增添几许梦想和一抹亮色”
“可这上面说广告党是不折不扣的大骗子呢”
“他们才是骗子。我们的司机又没有被抓，他是哪门子的广告党投诚人员？”
“说不定是以前的被俘改造人员”
“瞎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屏幕上的这个人。再说我手下的投递员虽然经常被抓，但没有一个叛变的”
“你这么肯定？”。
随便打保票等于满嘴跑火车，懂不懂？

10、舌战广告郎（2）
保票当然不是随便打的，即便没向保险公司投保。
水密：“他们都是我带的，我当然最清楚。如果里面有一个叛变或卧底，品联会早就被广告警察一锅端掉了，根本留不到现在”
施梧桐：“就算这个人是演员，那也是为着正义之事而灵活变通一下嘛”
“正义之事？只怕是打着正义口号，行着龌龊勾当吧！这样的事情，我们遇见过的还少吗？打假可以变成假打，打黑可以变成黑打；照此下去，打乱可以变成乱打，打双非可以变成非双打不可，保不住连打酱油都会变成全垒打式的酱油打”
水货辩才自以为把话封得很死，谁知对方轻轻巧巧顺竿爬就把问题又送了回来：“照你这么说，广告才是正义的？”
难以作答的广告精怪翻了一通白眼后放慢语速回复道：“你这样说是给我下套，我才不会上当呢。我要说广告是正义的，全世界的人都要骂我。只有严格限定在清平岛的大环境、大前提下，广告警察的所作所为就是非正义的，而我们的所作所为则是正义的”
“说具体一点”
“如果跟岛外同行横向比，我们所做的事很平常很普通。也只是通过打广告为自家代理的产品多占一点市场份额，多卖一个好价钱而已；顶破天也就是弘扬品牌主义路线，的确不值得吹嘘。但要是跟广告警察和教化公署纵向比，那我们就是在从事一项极其神圣、极其高尚的事情”
“哼哼，你倒是把你们的事业看得无限崇高啊”
“当然。广告不仅是一种商业行为，也是一项基本权利；无论商家还是消费者都有做广告、看广告、知广告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广告警察不能，教化公署不能，政府高官更不能；清平城区不能，郊区不能，清平岛外更不能。现在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捍卫民众包括我们自己的这一项天赋权利”
“哟呵，真看不出，你的内心倒是无比强大呀。那你再说说看，广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从本质上讲，广告就是信息中转，也即是把生产者和消费者进行撮合交易的信息中介服务。生产者所生产出来的商品要通过广告尽快卖出去，换回再生产所需的货币；而消费者也需要通过广告，尽快找寻到自己所需的商品。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产消费链条，每一个链节都缺一不可；如果缺失，本岛市场山寨当道的现状就是榜样”
“山寨当道到底是不是广告管制造成的暂且不提，单说广告。除了这里，全世界的广告都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你不觉得很烦人吗？你不觉得应该取消吗？”
“天底下烦人的事多了。你能因为堵车很烦，就把马路汽车取消吗？因为生病很痛苦，就把打针吃药取消吗？因为下水道倒灌让人内陆看海，就把下水道取消吗？那样天底下就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存在了，因为每一种事物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总会有招人烦惹人厌的地方。再说，存在就是合理。既然我们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生存，就说明广告的存在是合理的。广告管制根本就是因噎废食，教化运动更加就是为虎作伥”
“对呀，存在就是合理。这里的广告管制和广告警察也是现实存在的，所以他们更是合理的”
“未来的事实必将证明，广告管制不会长远；山寨也会死掉，品牌才是市场主流”
“啧啧啧啧，看来你的理想还真不是一般的远大呀”
“我怎么觉得你这人说话总是酸溜溜的，难道你的舌头是从小用醋泡大的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是不是只要别人意见与你有一丁点不一致，舌头就是用醋泡大的？这么说来，你的耳朵更应该是用碱发大的吧。为什么你就不能虚心听取别人的不同意见呢？毕竟你一个人的感觉不能代表世界的全部，你一个人也不可能认识得了全部的世界”
“听你的意思，你对广告也有不同的见解？”
“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在琢磨广告吗？”
“那我倒要洗耳恭听”。水密才不会相信丫头片子能说出什么道道呢，但随后他就被一番连珠炮哽住了。
“那你就听好了。在我看来，广告首先是把一个并不完美的东西包装美化成一个特别完美的东西，欺骗视听；接着又把别人不想知道、不愿知道、不需知道的垃圾信息硬塞给别人，□□视听；最终各种各样、相互矛盾的垃圾信息充塞全世界，混淆视听”
“哼哼，哼哼”
“怎么？想不出对策只能哼哼了，需不需要补充一点猪大壮？”。
不起床是猪，对不上连珠炮也是猪？

11、舌战广告郎（3）
广告精怪不属猪，也不会束手就诛。
水密：“谁需要那东西，我哼哼只不过是向你学习嘛。哦对了，照你这么说，女人化妆也是如此。女人天生不完美，要靠化妆打扮去遮盖缺陷，欺骗视听；打扮之后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拼命搔首弄姿，□□视听；搔首弄姿、东施效颦的女人凑在一起，混淆视听。反正我的眼前也是一堆混乱视听”
施梧桐：“你……。告诉你，我从来都不需要化妆，但我一直很完美”
“很完美？你美吗？我怎么一直都看不出来呢。我再看看，或许你的空皮囊可以勉强算作不丑，但只有心灵美、温柔美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美”
“你……”。
这时，电视画面转为贾小囡采访民众的教化新闻，水密那每分钟超过6000滴口水的密集阵火力顿时转向：“这个贾小囡又在做广告了”
“你什么眼神，人家明明在采访”
“哦，原来她是在采访呀，我还以为是在做广告呢。那么多人异口同声地称赞教化运动，看来她的采访很成功嘛。哦我倒忘了，你不也是记者嘛，没做过同题采访？”
“当然做过，只是没有她那么完美的结果罢了”
“一个自诩完美的记者，却没有收获完美的采访结果，看来你的采访也需要化化妆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遇到那么多的人，你们都非要说贾小囡在造假呢？她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虽然平日里对贾小囡的印象并不佳；但在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蔫坏的广告精怪，施梧桐当然自然不自然地就跟同行站到了同一个战壕里。
“很简单，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作为一个长期待在小报投递和市场销售第一线的人，民众对于广告小报以及广告产品是什么态度，我非常清楚，有充分的事实和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贾小囡在造假”
“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你不是也……”
“那次只是例外。反感广告的本岛民众当然存在，但比例很低，不会超过20%。我还问你，你敢公布你那未经修饰的原始采访结果吗？”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本岛记者；公布也罢，不公布也罢，无所谓区别。告诉你，是八成多的受访者不反对广告，那又怎么样？而且我就是喜欢看贾小囡的采访结果，这样的新闻才好看、长脸、提气，更加振奋人心、更加鼓舞士气”
“那就又转回刚才的话题了。贾小囡根本不是在采访，而是在做广告”
“怎么讲？”
“你看她的采访完全是给教化公署开展的教化运动说好话唱赞歌。从广告的定义来说，就是在给教化公署做广告。品联会的广告好歹还有基本真实这个底线，你再看贾小囡的采访连底线也不要了，那样的教化新闻压根就不如我们的商业广告”
“你胡说”。美女记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愤愤然离开食堂。
教化新闻还不如商业广告，这不是标准的胡说是什么？更是对新闻属性的污蔑！
该怎样反驳呢？自己显然没戏，必须寻求外援。但惯常求援的青青不是首选，因为她明显不擅长此类专业性问题，而只能在报社内部找。找谁好呢？赵副社长当然水平高，可惜是日理万机的社长级领导，不可能顾及到自家这种提不上筷子的小问题。张姐人倒挺好，但嘴巴有点不饶人，万一在越洋长途里打起机关枪来可是不好收场。因此，部门主任莫青城是最佳人选；不仅因为曾几次在赵副社长提问时帮过自己，更重要的是理论功底扎实，最适合咨询新闻方面的本质问题。
本质，本质；
新闻到底该怎样做？
专业浸淫数十载的莫青城不愧是部门主任，三言两语就点中要害：“虚假新闻是境外媒体的一种通病，尤其某些别有居心的境外媒体一贯违背新闻的基本底线，一贯报道各种虚假新闻；或者刻意褒奖某种事物，或者刻意贬低某种事物。这些都是极其错误的。当然，境外媒体的这种伎俩终究没有好结果，清平有线台半死不活的现状就是生动的反面教员。
反观我们国内媒体，一贯遵循真实客观公正的新闻原则，所以广受欢迎；咱们龙城金报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客观事实，就是最好的正面实证。虽然你现在身处境外，但仍然还是中国记者。你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按中国记者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严守新闻底线；并加强自我学习，践行职业操守”。
莫主任说得太对了！贾小囡是坏榜样，绝对不能学习贾小囡。坚决要按真实、客观、公正的原则去做新闻，坚决把中国标准的真实内容传播给全世界，坚决把中国标准的客观态度反映给全世界，坚决把中国标准的公正立场展示给全世界。
做好了中国标准，自然就是最高端的世界标准。
世界，请向中国看齐!

12、品牌之道（1）
榜样，榜样；
既然贾小囡是坏榜样；那么，谁是好榜样呢？
当清平大学商科系主任郝南仁教授在最新一期专业杂志上读到企业家作者龙跃腾所作《品牌如何突出山寨重围》后，下定决心；这就是知行合一的好榜样，不管怎样都要把身处本岛的人家请过来给本系学生讲课。
随后，在郝南仁找来的国内故交武来楚以及清平大学副校长林山木等强力同盟军所营造的感情攻势和车轮战术下，龙作者只得俯首就范；答应出任该校的客座教授，不定期到校讲课。当然，他之所以最终答应下来还有另一重考虑；那就是大学生思维活跃，通过与他们的探讨交流有助自己从更多角度理解和探寻市场本源问题，从而形成良性互动。
互动，互动；
就在龙跃腾回家翻箱倒柜一通好找时，没承想躺在沙发上的美丽夫人也展开互动：“一天到晚忘记东西，永远没记性”
“不是忘记东西，而是忘记概念了。好多年没摸过书本，偏偏又被架上讲台；为了不误人子弟，现在只好翻书忙”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抱佛脚？龙跃腾当即蹲下身，一把抱起老婆的脚搂在怀里。
“你抱我的脚干什么？”
“抱佛脚啊”
“我的脚怎么就成了佛脚呢？”
龙跃腾亲昵地亲了一口老婆光洁白皙的脚背：“因为你就是我的佛啊，我这个孙悟空一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心”
“哄死人不偿命”，尤美佛假装生气地把腿抽回去，心里却美滋滋的。
备课，备课；
一番突击备课后，龙客座终于走进清平大学。看着校园里青翠欲滴的风景，仿佛又回到了国内的旧时光。那时的自己步态舒缓，耻于铜臭，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的园丁。然而，悠闲园丁怎么就变成锱铢必较、枕戈待旦的碌碌商人？这个转变过程由何而起，因何而变，自己至今都没想明白。
进入层层递进的阶梯教室，走上高高的讲台，面对黑压压的人头；从不怯场的龙跃腾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板一眼地写下本堂课的主题——品牌之道。随即开始讲解：“品牌是一个外来词，源于英文单词‘Brand’， 而Brand又源于古挪威语‘brandr’，意为‘打上烙印’；日文为‘铭柄’或‘プラソド’。祖国大陆在明清时期称之为‘字号’、‘招牌’、‘牌子’等，但这种称谓没有延续下来。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美国专家来华讲学，才将Brand翻译为‘品牌’，之后此概念再由祖国大陆传到本岛。
关于品牌的定义，众说纷纭。例如，美国市场营销协会的说法是：‘用以识别一个或一群产品或服务的名称、术语、象征、符号或设计及其组合，使其在与其它竞争产品或服务相区别’。
市场营销大师菲利普•科特勒指出：‘品牌就是一个名字、名词、符号或设计，或是上述的总和，其目的是使自己的产品或服务有别于其它竞争者’。
奥美公司以为：‘品牌是消费者与产品之间的关系’。
日本电通提出：‘品牌是以商品及其符号体系为基础的，集体共有的记忆符号组合。是达到认同、行动和相互关系的魅力源泉。品牌并不属于企业单方面所有，而是和消费者等相关利益者共同拥有的公共物；是超越企业和消费者立场的共同拥有的共同物。品牌不只是企业方的行为，而是在企业和相关利益者之间的沟通程序中发生、发展的价值构筑’。
还有其它意见认为：‘品牌是为买卖双方所识别并能够为双方带来价值的东西’、‘品牌代表消费者在其生活中对产品与服务的感受，而滋生的信任、相关性与意义的总和’、‘品牌是消费者认识商品世界的方法’等。
祖国大陆主流定义是‘由有关属性、产品、符号体系、消费者群、消费联想、消费意义、个性、通路特征、价格体系、传播体系等因素综合而成的，由品牌管理者和相关利益者共同拥有的整合体’。
BD百科的定义则是：‘品牌是由名称、名词、符号或设计等一系列的品牌要素及一系列市场活动而表现出来的结果所形成的一种形象认知度、感觉、品质认知，以及通过这些而表现出来的客户忠诚度，总体来讲它属于一种无形资产。品牌不等于商标。商标只是初级的识别符号，品牌则包括商誉、产品、企业文化以及整体营运的管理。品牌的意义在于企业的骄傲和优势’。
有关品牌的定义虽然千变万化，但核心基本相同；是最值得大家记住的一种东西，就像这堂课一样。

13、品牌之道（2）
关于品牌的起源，西方主流教科书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源于古代欧洲的牧场。由于牲畜在迁徙或发情时经常混堆，造成各家难以区分的麻烦。所以放牧人就在牲畜的显著位置烫一个记号，以证明‘这是我家的牲畜’，这与古挪威语‘brandr’的意思‘打上烙印’相一致。另一种源于古代欧洲的酒窖。由于酒桶外观基本相似，酿酒商人为了与别家酒桶区别开来；就在自家威士忌酒桶表面打上特制烙印。所以，两种起源的表现形式完全相同，只是发源地有所不同。
乍听起来，这两种起源都很有道理，也貌似接近事实，但存在一个根本性误区；那就是只从欧洲的社会发展寻根，却没有把欧洲以外的亚非拉特别是中国的商业发展史涵盖在内。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具有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除了近两三百年落伍外，自商周以来的其余时间一直都是全世界遥遥领先。因此在探讨品牌的起源及其发展上，撇开中国是根本错误的；这样只能背离真相、南辕北辙。
根据祖国大陆河南省舞阳贾湖文化遗址的考古发现，距今9000年前的陶罐上就已经出现类似十字星的记号；而距今7000年前的浙江省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上，更是出现非常清晰的十字星和带圈十字星的记号。这些记号具体是干什么用的，还有待考古学家考证；但谁也不能彻底否认，这些记号一定不是品牌的起源。
随着历史车轮的前进，品牌的具体表现形式也在不断进化。当文字出现后，产品或物品的标识就由图形记号为主转变为以文字为主。周朝曾规定生产者必须在出产的产品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周礼》载文‘物勒工名，以考其诚’，意思就是‘器物的制造者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以方便管理者对器物的查验和追溯’。祖国大陆的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刻有孤独良良字样的晋瓦，就是上述规定的实物证据。
历史车轮继续前进。祖国大陆终于出现以盈利为目的，以牌匾为手段的品牌经营活动，这就是商业字号。资料显示，祖国大陆有据可查且永续经营的最古老字号是鹤年堂药店，其创立于1405年，距今已超过600年；而在祖国大陆中国国家博物馆所保存的、非永续经营的宋代白兔儿铁板印记距今更是高达1000余年。相比之下，欧洲有据可查且永续经营的古老商标才400余年。
显然，祖国大陆的品牌经营活动历史比欧洲久远得多；这也是全世界炎黄子孙共同的骄傲。不过，由于近一两百年的国运衰落，祖国大陆的品牌经营活动随之凋敝。虽经最近三十多年的奋起直追，仍然与国外存在差距。据不完全统计，欧盟的注册商标约300万个，美国约220万个，日本约220万个，而祖国大陆只有约170万个。当然，商标数量不是越多越好，这样充其量只是商标大国；而只有拥有众多国际影响力的著名品牌，才是真正的品牌强国。现在，祖国大陆为了加强对品牌的推广，施行有两种权威认证机制即‘中国驰名商标’和‘原产地地理标志’；这是国家层面对品牌的背书。此外，各省也有‘省著名商标’认证机制。通过这些认证机制，为品牌中国的最终构想插上腾飞的翅膀”。
顺利讲完课程内容的龙跃腾本以为就此大功告成；没承想在接下来的自由提问环节遭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犀利问题。
一个红衣学生率先发问：“龙教授，虽然您刚才讲课的内容非常精彩，把品牌推崇到很高的地位。可是根据我们的实地调查，本岛的民众在消费时基本不认品牌，更别说什么品牌认知度和品牌忠诚度。理论和现实差距这么大，为什么？”
龙跃腾：“对于你这个问题，我用一句流行语来回复你——理想很性感，现实很骨感。由于清平岛独特的环境，才造就如此怪状”
“您能否详细说明一下，本岛怎样的环境才造就如此怪状？”
“本岛的广告管制法是全世界唯一对广告活动进行名为管制实为禁止的法律，也是造成独特环境的唯一元凶。广告管制就像一个金钟罩；任何优秀品牌罩入其中，光芒都难以对外散发，自然也就难以被消费者识别；品牌不能脱颖而出，也就不会成为市场主流。反过来，消费者被金钟罩挡住视线，自然也成为市场睁眼瞎，找不到可以托付的品牌。如此双向受阻，最终形成当前的市场怪状”。
市场不需要金钟罩。

14、品牌之道（3）
品牌与山寨的区别知多少？
一个蓝衣学生接着发问：“前段时间，广告警察抓住广告党的广告车进行游街示众。对此您怎么看？”
龙跃腾：“如果单纯从事件营销角度来看，广告警察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因为他们不但没有达成宣传自己的目的；反而造就广告党借势宣传、扩大影响的顺风车”
“那您认为广告车上所罗列的品牌经过如此独特的展示，未来会成为本岛市场的主流吗？”
“事在人为吧。一个品牌要想成为市场的主流，绝不是靠博取眼球、制造轰动效应就能轻易形成，后面还有很多细致琐碎的工作要做。简而言之，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市场主导品牌也不是一天锻造出来的”
一个白衣学生发问：“就您个人而言，从一位传道解惑的教授转变为一个买进卖出的商人，考虑的出发点是什么？”
龙跃腾：“在我的内心始终有一个愿望，即通过亲身实践把品牌思想的真谛发扬光大。但由于市场快速发育的原因，错过了可以亲手缔造实物品牌的最佳时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个局部市场把自己认可的优秀品牌发扬光大”
一个绿衣学生起身说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还是不讲吧，因为它比较冒犯”
“没关系，你大胆地讲”
“我觉得，无论是您刚才的讲课还是我们的教科书其实都与实践相脱节”
“能说具体一点吗？”
“你们都只谈及品牌理论或品牌产品。但据我所知，世上还有一种山寨产品。如果说山寨产品只是不起眼的市场附庸也就罢了，提不提无所谓。可它在本岛的市场占有率极高，差不多有七八成，根本就不是一种可以忽视的力量，甚至是左右市场格局的力量。一种从来没有被教科书提及的产品类型，却占据着极大的市场份额甚至左右市场；这种脱节或者反转，您不觉得滑稽吗？”
“你所提问题是我今天遇到的最刁钻问题。要想回答好这个问题，我得多费点口舌，也请你耐心听讲”
“多长多久都没关系，我只想寻求市场真理”
“为什么教科书只谈及品牌产品或品牌理论，是因为它们代表着市场的正义和希望。为什么不谈及山寨产品，是因为它们不具备代表资格”
“为什么前者有资格，后者没资格？”
“很简单，就像岛议会竞选一样；只有诚实守信的人才有竞选资格，而惯于舞弊枉法的人就没有竞选资格”
“请具体说明”
“品牌产品讲究长远，山寨产品只顾眼前；品牌产品讲究质量和口碑，山寨产品讲究价格和利润；品牌产品讲究铁打的市场钢炼的品牌，山寨产品讲究铁打的市场流水的商标，换商标比换草纸还勤”
“即便如此，为什么山寨产品在本岛的市场占有率这样高呢？”
“首先一条，山寨产品把低成本策略发挥到极致，把众多必要的开支都压缩或取消。比如市场畅销什么就抄什么，省去基础研发费用；无证无照经营，省去注册、认证、检验等费用；牌子倒了就换，省去售后服务费用；再加上偷工减料和以次充好，省去大头原料费用。全部费用累计下来，就能把价格压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其次，广告管制让民众无法知晓品牌产品与山寨产品内在的本质区别。由于山寨产品乍看起来外观差不多，功能差不多，价格相差甚远；自然就会让人得出极富性价比的结论。所以造成山寨压倒品牌、一家独大的怪现象”
“那您认为山寨会永久压倒品牌吗？”
“这是不可能的。山寨虽然具有成本优势，但也有致命死穴。第一、山寨在本质上属于信用透支的运作模式。靠该用不用、该做不做、该冗不冗节省出的成本，虽然能逞一时之威；但拙劣的产品质量、糟糕的用户体验和失信的售后服务，必将累计出比山高的信用债务，最终发生市场雪崩而垮掉。第二、山寨在知识产权方面严重违规侵权。在全世界日益注重知识产权保护的当下，不可能对其养虎为患，山寨之路必然行之不远。
第三、不可想象，一个堂堂正正国家的市场由山寨产品打头阵，这样的商业格局显然与国家形象和经济秩序相违背。而只有久经考验的品牌统御市场，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市场经济国家；所以，那些负责任的国家必然会把山寨产品列为打击对象。综上所述，山寨注定只能苟活于山村野寨的角落，不会成为市场的主流。虽然在本岛，山寨还处于优势地位；但放眼未来，品牌必将成为市场主流”。
讲座全部结束后，全场学生自发热烈鼓掌，掌声响彻整个校园。
品牌，永远是市场榜样。

15、梧桐花开惊世春（1）
春梦了无痕，
虽然距离施梦姑驾临海富广场大厦已有不短的时日，但劳梦郎的思念之情却始终如驴打滚般时时计着复利、日日创着新高。由此引发的后果就是做春梦；梦中两人或牵手或相拥，执手相看媚眼，耳梢抽磨情丝，快活的不得了；唯独醒来后却是无限惆怅。
惆怅之下，加上“菜花黄，痴子忙”的季候指引，相思成癫、因爱痴狂的劳太子自是展开不懈追求。追求的方式首选打电话，通过寻找各种不被拒绝的理由进行邀约；希望以享受本岛最顶级最美好生活的名义进行开山破路，从而在美好的生活享受中开启自己美好的爱情之门。
只可惜，美好的爱情之门从来没有打开过。因为另一头的小美眉虽然成天被各种疑惑所困扰，唯独对他的百般□□却是门儿清。门儿清之下，自是此门不通，谢绝出入！如果非要说个所以然来，那就是无论劳利是外形再俊朗、家境再敌国，也绝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另一半。虽然自己不曾规定另一半只能长什么样，但有感觉是首要的、必须的，其次才考虑家境、职业、学历等。如果为了贪图外在的东西而轻易缴械投降，那么没有感觉的爱情或婚姻只能令人变成一辈子没有知觉的植物人。
谁愿意当爱情植物人呢？
不过，由于爱情动物回绝的方式比较委婉，只是找理由不能出席而已，这就给双方都带来偏差。劳利是出现的是认识偏差，由于深陷其中、不解其意，仍旧纠缠不已。而施梧桐得到的是作息规律偏差，时不时就要观敌情、找借口；尤其被找到蹲点规律而定时定点献殷勤的对方堵在海潮大厦的门外路边，那个烦恼劲别提有多high了。
献殷勤，献殷勤；
贡献的是机会还是误会？奉献的是氛围还是包围？
最终，受之不起的施蹲点只得找最知心的大姐姐商量对策。尤美丽二话不说，立马就把自家最好使的“万金油”水密喊来，让他作为贴身保镖勤美护驾。
如此简单粗暴的拉郎配靠谱吗？看看双方的表情就明了。这边厢，施梧桐见了这个打了无数嘴巴仗的对手顿时有一万个不乐意，但跟那个更讨厌更难缠的牛皮糖太子相比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就着把人家当作人肉挡箭牌算完。那边厢，水密更是龇牙咧嘴，尤其心里还留存着之前舌战的一丝阴影；但禁不住表姐连扯袖子带努嘴的暗示之举，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执行与十世冤家为伍的苦差事。
没有意外，
两个心里不快的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没有意外地遇上更令人不快的人。
劳定点用最热烈的表情和最谦卑的口吻跟前者打招呼：“梧桐，出门呀。真是巧呵，我们又遇上了，好有灵犀呀”。施真巧勉强挤出笑脸，但没有说话。劳灵犀继续献殷勤：“你要去哪里？天这么热，还是坐我的BSJ去吧。不但快一点，还免得晒太阳”
就在施梧桐头疼不知如何推辞之际，拉在后面的鬼像样的水密突然迎上来硬邦邦说道：“劳利是，你梧桐阿姨要去没有路的地方。坐车不方便，只能骑自己的车，你赶紧回去吧”
劳子侄有点没回过神：“梧桐阿姨？”
“对呀。她跟美丽婶结拜了姐妹，不是阿姨是什么？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这里赶时间”
不赶早不赶晚偏偏赶上拦路虎的劳利是嘴巴不停蠕动着，但发不出声来。虽然自家在山盟会里拽到谁见了都要让三分；但在水密表舅这里却是一点脾气没有，甚至还有点怕怕。尽管年龄差不了几岁，但辈分结结实实矮一级，当然也就挺不起腰杆。最终，只能磨磨唧唧地把拉风无比的BSJ跑车开走抽风算完。
人肉挡箭牌果然好使！
劳利是甫一离开，施梧桐就捂嘴笑起来：“梧桐阿姨，太搞笑了”。她甚至想夸奖人家几句，比如像门神一样令人放心什么的；谁知却见再作冯妇的水货门神非但不笑，反而一脸严肃地跨上摩托车开动起来；只得启动电动车跟随而去。
开动，启动，活动，互动；
今天的活动主题是观摩小报的投递检查工作，天然需要水密在头前带路。只是这个领路人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闷头闷脑、死气沉沉；最多只在转弯时回望一眼伴行者是否跟上，根本不主动说一句话。反倒是新晋的梧桐阿姨为了感谢刚才的相助，主动放下女生的矜持找了很多话题活跃气氛，如天气、小报投递路线、投递数量什么的。即便如此，被问者仍金口难开，仅给予最简洁的答案；令搭讪者实在哭笑不得。
领路精怪就是怪。卯起劲头来能跟猛虎烈豹媲美，蔫下去又跟病猫睡狮似的。这样巨大的性格反差竟然能完全附着在一个人身上，简直不可思议，太搞笑了。
她越看他越想笑。

16、梧桐花开惊世春（2）
小报投递该怎么查？
看看水货督查员的现场表演就明了。
首先是巡回观察广告警察的分布情况，以避开可能的危险；接着步行查验投递入户情况，把那些没有完全塞到位的小报重新塞好，以彻底不留尾巴；最后逐个查看用各色粉笔标注在特定区域的特殊符号，手里还不时掐掐算算。待到施观摩追问奇形怪状符号的具体用途，给出的依旧是最简洁答案：“报告投递结果用的”。
忽然间，警笛大作，且越传越近。
心理素质不佳的水货人士顿时脸色大变，四下张望；左忐忑右担心，生怕自家或手下又遭遇不测。就在心中没底、面无人色之际，却见车身标志为治安警察的警车呼啸而过，这才长舒一口气。虚惊之下，施梧桐见其慌里慌神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慌慌神则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随即有意识地走远一些，以避开对方那不怀好意的笑脸。
走远，走远；
正当水货督查员水密渐行渐远之际，正牌投递员田天却推着自行车渐行渐近。原来他的膝盖不小心磕破，需要去诊所进行包扎；但自行车不好处置，故而寻求沿线同事帮着照看一下。施梧桐则一眼认出他就是因拉肚子丢车丢报仍旧重新步行投报的敬业投递员，遂主动招呼：“需不需要我搀你过去？”
田天：“谢谢，一点小伤，不用客气”
“那你带的钱够不够？”
“谢谢，钱够了。你帮我看好自行车就行”
“好说”。
好说，好说；
帮忙好说，运气却不好说。
为什么这样说？只因施梧桐边摆弄手机边等之际，忽有一位蹬山地车的冒失小青年以近乎零距离的方式快速通过；令到所看守的品联会投递专用自行车龙头晃了几晃后终被带倒，进而令后架处背包里的小报滑将而出、散落一地。一散之下，美女看守自是赶紧把小报重新装回去，并扶正自行车。
看起来，这只是不起眼的小意外，却引发不经意的大变故。原来，小姑娘收拣小报的拙劣手法被一个偶然路过的老头精明识破。单单识破也就罢了，偏巧人家憎恶广告的立场很坚定；单单立场坚定也就罢了，关键是老人家颇有心计；有心计的后果是没有当场吱声，而是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寻找公用电话亭拨打报警电话911；报警的后果则是广警指挥中心接报后立即调度就近的城区二中队出警，并特地打招呼不要拉响警笛。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广告警车行动之时，也正是倒霉催的水密往回赶之时。就在三方即将形成碰头态势之际，广告惯犯凭借长期地下工作锻炼出的敏感神经果断停下脚步。对面的警车要干嘛？抓美女记者还是抓自己？反正不管怎样，先观察一下再说。
那边厢，广告警察的小队长等到手下把四面包围起来后开始询问还在低眉顺眼玩手机的美女嫌犯：“这车是你的吗？”
施梧桐：“不是”
“那你在干什么？”
“等人”
“是在等这辆车的主人吗？”
“嗯……嗯……”。施迷糊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身份，慌乱之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种慌乱表情令小队长越发觉得可疑，越发加紧逼问。
加紧，加紧；
越是紧急情形，越要加紧转动脑筋。
千钧一发之际，水货督导员终于明白广告警察不停指指点点的关键所在，正是小冤家身边那辆涂有特定纹理的品联会投递专用自行车。虽然此车的来源尚不清楚，但广告警察的指向已经了然。他想也不想便挺身而出：“闪一下，闪一下，你们把我的车挡住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掏裤兜，做出一副要开车锁的架势。
小队长与手下互相递了一个眼色，转而对准找上门的车主：“你的车没有停在停车线之内呀”
水密：“你们又不是交通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
“哟呵，我们不是交警就不能管你了？看清楚，我们是广告警察”
“那你们就更管不到我了”
“谁说的？刚才有义士举报你的车上夹带有不法广告小报，你说该不该我们管？”
“莫名其妙，我的车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们肯定搞错了”
不想再打无聊嘴战的小队长转而指令手下开搜。训练有素的广警队员这边翻开背包找到证据，那边立马把自投罗网的嫌犯按倒在地铐起来。水密兀自辩解：“我的车上怎么会有那种龌龊东西？肯定是被别人栽赃了，栽赃了”
等到小队长向广警指挥中心汇报过情况，指挥中心答复：“附近有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
“有”
“把那女生也带回来”
“好的，一起带回去”。
看起来，这一对小冤家遇到大麻烦了。

第六章（下）
17、梧桐花开惊世春（3）
精怪不仅怪，还有点贼精。
突然，水密在地上扭起了手铐秧歌：“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告你们欺压良民，乱翻东西，乱扣东西；还要告你们听信谗言，胡乱认定见义勇为。打个电话就算见义勇为的义士，完全是瞎胡闹。你们不光瞎胡闹，还乱抓人；抓我一个也就罢了，还抓不相干的人；我看你们是想立功受奖想疯了，所以才这样胡搞一气”
胡搞一气？死不悔改的广告惯犯这般不同寻常的手铐秧歌以及挤眉弄眼，肯定不是胡搞一气，必定有原因。什么原因呢？应该是给咱同行美女发暗号。暗号又是什么呢？这当然不难，谁叫咱之前有过多次成功猜谜案底呢。既然说到胡乱认定见义勇为，那一定就是暗示咱有见义勇为证书，可以借此脱身。对，就这样说——“我跟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也肯定不是坏人。我是境外记者，以前还立过功的”
暗示成功，暗号精怪马上停止扭动。
那边厢，小队长看两人的神色和动作都有些不对头，怕有串通或闹事生变，自是当场训斥：“闹什么闹？再闹我就把你的腿也铐起来”、“有没有关系，回去一查就清楚了。我们广告警察的办案原则就是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施梧桐：“我只是碰巧坐在边上，怎么了？”
小报精怪再显怪异本色：“我认账，那包是我的，小报也是我的”
自投罗网的坏蛋变得如此之快，小队长自然是不信的；而只能怀疑是故意顶包，进而追问：“你说这包是你的，那里面每捆小报是多少张？”。
天天都在干这个的顶包犯脱口而出：“300张，而且每捆的最面上一张还有投递员代号和出库编码”
虽然当场核查之后确实如此，但在指挥中心的明确指示和小队长的高度怀疑之下，自然是把两个身份、关系不清不楚的人一同押回去审查。
收押，收押；盘查，盘查；
凭着实打实的见义勇为证书和记者证，施梧桐在城区二中队没有受到过多盘查和任何麻烦就被放了回来。但因询问时声称不认识对方，也就不敢打听顶包犯的发落情况；只得先行回来知会尤美丽，请她想办法捞人。
而在听了梧桐妹妹舌头打结般的描述后，美丽的大姐姐压住自家的焦虑反劝道：“没事的，不用捞。他以前经常进去的，呆个三两天也就出来了；所以我们早就习惯了，只当他去那里度假”
“都怪我，以前不小心让他进去了，这次又……”
“没事的。你的谐音不是叫失误同嘛，多失误一次很正常”
“只是这次进去，他又要受苦了”
“没事的。你看水密那么肥，‘万斤油’嘛，正好需要减减肥、撇撇油。平时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说除非遇到心动女生才可能考虑减肥。所以你这是在帮他的忙，也是在帮我们的忙；做成了我们想做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还应该谢谢你”。
施梧桐终于被此番安慰话逗乐，尤美丽跟着也乐起来，且笑容中有小小得意。
得意，得意；
有得又有意。
没过几天，就在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表弟对着品联会办公室仅有的饼干巧克力兽性大发（狼吞虎咽）时，美丽的表姐趁机打趣：“拘留所的减肥效果就是好吧，你看你那2.0的下巴都快变成1.0版的了”
水密：“什么2.0的下巴？”
“就是双下巴呀。你看你下巴一瘦，立马就显得精神多了；这‘万斤油’差不多也撇下三五百斤了吧”
“在那里就是万吨油也经不住刮呀，幸亏只呆了几天”
“我看主要是你太能吃了，人家怕被吃穷吃垮这才把你撵出来的”
说话间，闻讯赶过来的施梧桐也开始致谢：“真得好好谢谢你。当时要不是你挺身而出，我真不知道怎样应付那些广告警察”
素来小抠到家的水密难得豪爽一把：“没事。广告警察嘛，老打交道的了；有啥脾气那还不是一清二楚，应付他们是我长项。我只当他们是小跟班，跟在屁股后面专门为我服务的；跟久了总得给人家一点甜头呀，所以我进去就是给他们撒撒糖、弄弄奖状什么的。再说要论谢也得先谢你，上次广告车巡街的时候你不也救了我一回嘛”
尤美丽：“这就叫有来有往，遇忙必帮”
施梧桐：“美丽姐，你又在笑话我”
尤美丽也自觉失言，便转移话题问水密：“你给他们发糖，那他们有没有给你弄个奖状什么的？”
水密：“有啊，他们的奖励措施可多了。不仅让我免费在户外享受正午最充足的日光浴，还专门在我胸口挂个木制大奖状，郑重其事地把我介绍给全岛民众认识。反正咱皮厚，越多人认识，咱越光荣不是？”
尤美丽：“对，光荣，光荣。你就是品联会不畏牺牲的光荣典型”。
越皮厚，越光荣？

18、梧桐花开惊世春（4）
英雄救美的动机是什么？
等施梧桐和其他人甫一离开，尤美丽就压低嗓音问道：“当时为什么要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呀？”
水密：“小报是我们的，要出事也应该由我们兜着，怎么能让她一个局外人承担后果呢？”
“对。不过你就没有其它考虑吗？”
“没有。怎么，不应该呀？”
“应该，应该。我的意思是说，你对她，嗯，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哦，这次是我主动申请进去的，跟她无关。她不是扫把星”
“亏你对女生喊得出这样的绰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算了，还是谈点别的吧。你看人家总是跟着我们跑前跑后、帮左帮右，还担惊受怕的；我们怎么地也得表示一下。正好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和你的生日又隔得很近。我打算把你们两个人的生日合在一起过，热闹一下”
“不好。我不要和她一起过劳么什派对”
“又不是过刀山，只是庆生嘛，谁叫你们有缘呢。她第一次到我们这里不就跟你碰得脑袋叮当响嘛，这个事我印象最深了”
“我才不要跟她有扁有圆呢，头碰头只能说明我跟她是冤家。哦对了，她原来还说过，两个人就是十世冤家”
“对呀。你看你们连着十辈子都打过交道，第十一世又遇到一起，还是有缘嘛。你怎么不说连投胎的日子都挨得那么近呢？”
“那谁知道？反正我就不跟她一起过生日，孤男寡女搞到一起吹蜡烛成何体统？”
“好吧，不跟就不跟。哦对了，我有一项光荣而严肃的任务，你敢不敢完成？”
“有什么不敢的！”
“很好。平时你不是总自吹精通创意吗，那就把生日蛋糕弄出新意来”
“我哪懂做蛋糕啊？做不了，做不了”
“蛋糕的具体制作当然还是找蛋糕店，但设计花纹图案什么的不就属于创意思维范畴嘛。最要紧的就是，如果你不趁这个机会露一手，那人家怎么服你呢？要我说你们两个就是因为相互不服气，所以才无休止地吵呀。如果你把蛋糕花样做好了，说不定人家就服你了，就再也不会跟你吵了”
“那，好吧”。水密打死想不到做创意蛋糕居然跟停止斗嘴还有关联，摸了半天脑袋勉强同意。
创意，创意；
谁之创，谁之意。
几天过后，临近下班时龙跃腾把大家招呼到大会议室集中，紧接着水密神神秘秘地用小推车推来一个蒙着绿叶盖头的大蛋糕。尤美丽嗔怪道：“蛋糕还有蒙盖头的，真是越来越没正经”，水密神神气气：“这就是我的创意嘛”。接着龙跃腾朗声宣布：“今天是施梧桐的生日，恰好水密的生日也很近。所以我们给他们两人集体过生日，请大家为他们唱生日歌祝福”
关灯后，在场的所有人开始轻拍巴掌唱起生日歌。借着暗淡光线和祝福歌声的掩护，水密悄悄怪罪表姐：“我不是说过不跟她一起过生日的嘛”，尤美丽一脸无辜：“是呀。你是不要跟她在一起，但她非要跟你在一起；我也没办法，女生优先咯”。遭受劣后不平等待遇的男生听了唯有瘪嘴。
生日歌毕，寿星主角慢慢揭开蛋糕盖头。太漂亮了，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蛋糕；表面用各色奶油和水果做出了梧桐花盛开的绰约风姿以及春色美景，另外还用奶油绘有“梧桐花开惊世春”字样。这句话既匹配蛋糕表面的图案，又巧妙嵌合她的名字，还暗指她的天生丽质带给人的春天般感受。如此精妙的设计当然令人惊喜万分，她猛然觉得那个多面精怪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禁冲着人家粲然一笑。
而那个正瘪着嘴、浑身不自在的寿星陪绑在接收到对方的盈盈笑意后，忽然内心有一种异动；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十世冤家其实真的好美好美，美到令他难以言表，美到令他不敢正视。随即他的眼睛开始朝下，脸也羞红起来，胸口更是有一头小鹿在拼命蹦跶。而施大美女在洞察到对方的害羞表情后不禁得意：这个木头人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青春美貌了，看他以后还敢说什么“眼前一堆混乱视听”的胡话。
接下来是吹蜡烛许愿环节。面对“2”和“3”字型蜡烛的施梧桐闭眼合手许愿，希望早日找到一生牵手的另一半；而面对双“3”蜡烛的水密则许愿早日找到牵手一生的另一半。当他重新睁开眼时，目光正好与对面刚许过愿的女寿星相遇。这一次，怀有相同心愿的两位许愿人同时羞红了脸，一种异样的情愫同时在他们的心里萌动。
撞脑袋、撞生日、撞心愿的这一对小冤家会撞见属于他们的爱情春天吗？

第七章（上）
1、清明之奠
清明时节花纷纷，祭奠逝者欲断魂；
这不仅是清平陵园的场景素描，更是扫墓者黎永锁的心灵写照。
每年此时是他的受难日，总会触发内心最深重的伤感。一般人来此只是祭奠正常逝去的先人；多有怀念，少有悲切。而他却是祭奠二十多年前非正常离世的亲友，特别是原配夫人；何止痛楚，更多愧疚。因为他们都是在连环金融□□案后承受不了空前打击而集体开煤气自杀的，无一幸免，场面异常惨烈；这种惨烈也就成为生者永不消退的惨痛记忆和永不愈合的心灵瘘口。在苍松翠柏的环绕下，黎扫墓轻抚墓碑，追忆往昔。他很舍不得他们，他呼唤他们的名字；怎奈天人两隔，没有丝毫的回音，只有扑簌的风声。
回不来的亲人，抹不去的记忆；
还有撵不走的感怀。
为什么太多人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非要像自家这样死上人才能真正记住惨痛历史？那些一再要给广告翻案的人究竟是何居心？那些口口声声解散广告警察的人更是准备把全岛的广告管制局面引向何处？为了家族惨案不再重演，为了旧日噩梦不再复发，更为了本岛的永世安宁；自己一定要顶住内外压力，坚决把广告管制进行到底！绝不懈怠！
祭奠，祭奠；
惦记，惦记；
返回停车处时，忽见公祭区挤满了人。远远望去，隐约可见总是惦记自己的老油子议员海老邪身着汉服对着两块牌位行古代祭祀礼仪；姿势笨拙，形态不雅。本来那个一贯搞怪之人不值得理会，只是围观者不时发出的惊乍声音实在讨厌。
那个家伙在搞什么花样？是否又在煽风点火？走近观瞧，但见老邪货的搞怪花样够无聊；居然在陵园里祭奠起非人类，悼词更是乌烟瘴气：“品牌呐，你死得惨；广告呐，你死得冤。屈指算来，你们含冤而去已二十有年，差不多被本岛民众遗忘殆尽了。苦命的兄弟啊！别人忘记我却不忘，别人不晓我却知晓；你们比黄连还苦，比窦娥还冤。不是你们的错，却算在你们头上；不是你们的罪，却判在你们身上。
这才导致你们烟消云散，不知所终；以至于我连一个祭拜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在公祭区草草凭吊。祭奠不如重建，怀念不如相见。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努力，希望你们能早日脱胎转世、重现人间；怎奈被一把锈死了的锁挡住了重生之门。这把锈锁何止锈死，根本作死。苍天为证，鬼神可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开锁工具撬了它、破了它，彻底废了它”。
胡说八道、可恶至极！黎永锁当然明白“锈锁”的所指，这是对自己的人身攻击。本来，按自家的本性一定会当面讨教清楚，只是陵园的独特环境实在不宜生出事端。罢罢罢，忍了罢；用最强的克制力压住心火，就此离去。
离去，离去；
广告之奠的合奏曲至此完结了吗？
当然没有。这不，又有爱凑热闹的人士走了过来，来者乃是魏十妈和施梧桐。前者需要祭奠娘家亲人，后者想观摩一下本岛祭祀风俗；所以一拍即合，携手同来，恰好赶上尾声。施观摩诧异于海老邪的罕见行头及怪异牌位，魏祭奠则直接打趣：“我说老先生，你这不是与广告警察和教化公署公开唱反调吗？”
海老邪：“有谁规定只准唱一个调调？”
魏十妈：“你就不怕他们抓你？”
海老邪：“你看他们敢不敢？”
施梧桐：“这位是岛议会议员海老邪”
魏十妈：“哦，议员大人呐，难怪不怕被广告警察抓。那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祭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海老邪：“难道还有其它地方可以凭吊吗？”
魏十妈：“但你这也太招摇了吧，旁边还围了这么多人”
海老邪：“我就是要招摇，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哥俩是冤死的，总有一天要给他们昭雪平反”
魏十妈：“怎么平反？
海老邪：“当然是废除广告管制法，解散广告警察”
魏十妈：“你还有那能耐？”
海老邪：“不信你就走着瞧”
魏十妈：“不管成不成，我都愿意信。你可是不知道，那些反广告的什么布告、通告、简报、墙报简直比广告还烦人；尤其大喇叭车三天两头在耳朵根子边上炸雷，教化节目隔三差五在电视里占茅坑。我们早就受够了，祝你早日成功”。
早日成功？哪有那么容易？
虽然施梧桐十分明了魏十妈的反感心理，却不看好海老邪的所作所想。不是吗？无论本岛的现实政策抑或自家的个人信念概莫以广告管制为正统，为主流，为方向。大局之下，自然不会轻易被个别人所改变，尤其是这样不正经的搞法。当然，有这么多人围观及认同总归是有问题的，同时这也是自家坚定信念之下挥之不去的疑惑：既然广告泛滥不遭人待见，为何广告管制也不遭人待见？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2、挡不住的矛盾（1）
待见，待见；
谁期待，谁得见；
施观摩在品联会办公室大讲陵园奇遇的后果自然是遭遇龙跃腾的待见，被对方请求帮忙牵线，务必与之前念念不忘的海老邪见上一面。
其实要说见面，施牵线倒挺想与昔日的小冤家见上一见。人家不仅蛋糕弄得漂亮，关键是懂的东西杂，无论什么领域什么话题都能瞎掺和几句，说不定就能瞎猫碰死鼠地解疑答惑；再说生日会上的心有灵犀更值得双方增进彼此的了解。只可惜，如今这个愿望竟然成了奢望，办公室里已经很难看见冤家的身影；因为人家正忙，没空陪自己玩嘴皮子。
其实，不单是水密很忙，同心公司的全体业务员都在忙，都在为渠道而忙。
本来，小报风波初起时品联会就已经下了自主供货的决心，但因中途应对全面教化运动而暂歇；现在，无牵无挂之下正式迈开终端建设的步伐。尽管前有需要牛秀云特批才准入库的禁令，但这并不能成为阻挡品联会终端建设的门槛，因为霸道的牛喇嘛虽然惹不起却能躲得起。凭着之前积累的人脉资源，可以轻松绕过牛秀云/山盟会总部直接向各零售终端铺货。毕竟，这样做并不违反之前有关借用渠道的口头协议精神。
而作为哪里需要哪里抹的“万金油”，水密更是奋战在铺货前线，专司给那些犹犹豫豫的大小老板洗脑抹油，说明品联会赊销铺货方式与山盟会现金提货方式的本质不同——即便再不好卖，也只当是展示样品；能卖则卖，不能卖拉倒，绝对不存在积压问题。饶是如此，仍然有一根筋的老板不肯接受，嫌占地方。如此这般，则只能展开质量、做工方面的比较；一比之下，自然比较好地赢得了当面的信任，却也比较坏地惹出了背后的麻烦。
山盟会很快接报：“品联会绕过咱们总部直接向下边的终端铺货，而且说坏话，胡说什么他们的东西比咱们的更好”。劳有才听了之后不咸不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铺货不比铺地毯，不是那么好弄的；东西进去容易，钱出来难”，牛秀云一听却是高低不依：“哟呵，还跟老娘耍心眼，玩起躲猫猫来了。老娘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说完便出去巡视沿街店铺，一心要找躲猫猫者的晦气。
躲猫猫原本是弱者摆脱压迫、脱离被动的一种机动战术；但在强者主动出击之下，如不注意规避难免成为捉猫猫。躲躲捉捉间，也许是冤家路窄，也许是心灵感应；反正不偏不倚，就在牛喇嘛巡幸的一家店铺正赶上有人信口开河：“……这是咱们品联会精挑细选的优质品牌产品，跟山盟会的那些山寨产品是不一样的，这做工这质量真是没话说。不信的话我演示给你看……”
看，看，看；
关于此人身份，自然不用费力挤上前通过看长相来辨认，光听声音就能知道乃是自家平生最不待见的混球。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怎不令咱格外有恨：之前堵门的旧账还没有算清，现时又犯下当众诋毁山盟会声誉的滔天罪行。这还了得！那么运足中气施展无敌狮吼功是必须的：“是哪个在放狗臭屁呀，看老娘我不撕烂他的嘴”
谁知放狗臭屁的混球居然不理不睬，只是用纯洁无暇的白眼球还以颜色。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这不是加倍讨骂吗？那么，还客气什么：“怎么，怕了？有胆量背后说，却没胆量当面承认，那胆到底是狗胆做的还是鼠胆做的？”
受逼之下，放狗臭屁的混球终于开口，当然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里没你什么事，哪里凉快去哪里呆”
“不关我的事，哪个说的呀？你在破坏我山盟会的声誉还说不关我事？！”
“我怎么破坏山盟会的声誉了？”
“你刚才提没提山盟会？”
“提了”
“那不就完了”
“那怎么就完了？我说品联会的东西跟山盟会不一样，那就是破坏声誉呀。我要说你和猫子狗子不一样，那岂不是在破坏猫子狗子的声誉？”
“放你姆妈的狗臭屁，把老娘比得猫狗不如，是不是还要比得猪狗不如？”
“这可是你自己要比的”
“作死的小王八羔子，竟敢拐了弯地骂老娘。老娘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今天不把你骂死，老娘就不姓牛”。
骂死，骂死；
要想不被骂死，就得相互死骂；
对骂之下，唾沫横飞，气浪震天；怕掀了屋顶的店老板自是赶紧出面劝和。好说歹说，一方临别赠言“好男不跟女斗”而去；另一方则继续狂喷，直到看不见对方身影为止。
这次口角会是两家矛盾由暗转明的前奏曲吗？

3、挡不住的矛盾（2）
劝和，劝和；
劝得走的是身体，劝不走的是心火。
余火往何处去？骂街女皇牛秀云的对策当然是回去找老公发泄：“看看你屋里都是么样的人？表弟表弟不是个东西，表弟媳表弟媳不是个东西，那个转了圈的表内弟更不是个东西”
劳有才一下没转过弯来：“什么叫转了圈的表内弟？哦，你是说美丽的表弟水密吧，他又怎么了？”
“不是他还会是哪个？就是这个小狗日的上次堵门不让老娘出去：这次又诋毁山盟会的声誉，还把老娘比的猫狗不如。这样一再翻跷（以下犯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总有一天要让他见识老娘的厉害”
“算哒。那个呆呆傻傻的家伙一看就是冇学熟（不成熟）的夹生货；再说他比劳利是大不了几岁，还是个伢儿，犯不着跟他多计较嘛”
“你怎么总是软趴趴的？硬是像倒了伏的老油菜”
“对待自己屋里人那么硬干什么？算哒，秀云，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只当看跃腾的面子，不跟那个小家伙一般见识”。
一般见识？一样见识？
等到水密回去说起摩擦经过时；尤美丽首先表扬他“好男不跟女斗”的克制精神，接着提醒注意大局，毕竟顺利铺货、站稳市场才是当前最主要的任务；龙跃腾则赶紧打电话向表哥道歉。劳有才照例嘻嘻哈哈地不当回事，甚至反过来劝慰：“千万不要批评他啊，年轻人难免说话冲，沟通一下就好了”。放下电话，龙跃腾又召集全体业务员开会，郑重提醒大家务必不要与山盟会人员发生矛盾。
只可惜，招呼好打，矛盾却不能轻易避免。
没过几天，冲突再次爆发。
冲突的起因是理货。理货本是通过对终端货架或柜台的整理，令自家产品处于最显眼位置以求得最佳销售氛围的常见业务手段。自山盟会形成气候后，因采用现金提货模式曾令其销声匿迹；但如今品联会采用送二结一的铺货模式，又使其重出江湖。
理货天生不得理，因为你家的货显眼了，我家的货怎么办？
怎么办？遵照牛喇嘛一丝一毫都不能吃亏的神逻辑，当然就是再整理的对着干。各零售终端的货架和柜台自此成为战场，经常是前脚一家业务员刚走，后脚另一家业务员再过来；双方如此“殷勤”来往，难免因货架而掐架，为先手而交手。
本次冲突的对阵双方尤其不简单。一边是品联会王牌业务员汪铭勃。此人原先在山盟会时业务能力就很出色，深得劳有才赏识；但因龙跃腾下海之初缺乏人手，才被派过来作临时支援。之后为龙跃腾所看重，几番向表哥请求终将其转为自家手下；因此他不仅是品联会最有水平的业务员，也是资历最老的业务员；脾气难免比较狂，除了老板之外看谁都不服。另一边则是山盟会业务主管牛高峰。此人的背景更加不一般，因为嫡亲姑妈是山盟会副会长牛秀云。虽然书没读多少，但血管里流淌的牛家血脉不仅决定了他的精明强干，不足两年的时间里就超常规地提拔为业务主管；还决定了他的说一不二，谁叫这是姑妈的真传呢。
也许是老天长眼，也许是同性（秉性）相吸，反正两位牛气哄哄的人物处到了同一片区；在缘分的片区里，他们的偶然相遇注定拉开动作大剧的幕布。
这天下午，汪铭勃如常来到一家店面进行理货。好容易把两排货架整理完，站起身伸懒腰准备检查一下就走时，却见成果瞬间化为无果；仔细再一看，原来被货架另一头的不速之客快手破坏殆尽。他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哎哎哎，你在干嘛？这不是成心跟老子对着干吗？”，另一头的牛高峰则气沉丹田傲然回应：“到底是谁对着干？老子上午才整理好的，现在又被弄成这样；你还有脸说，得亏老子过来瞄一下”
由于双方一个从山盟会走得早，而另一个来得晚；所以无缘相识，没有任何情面可言，也就不存在各退一步的可能。他们依各自养成的习惯试图压制对方，自然谁也讨不到口头便宜。既然如此，那么拳头就是最好的裁判，哥俩转而切磋起中华武艺。偏偏双方块头都差不多，拳脚段位也不相伯仲；切磋半天，谁也压不倒谁，只压倒了许多货架。最后因老板爱惜自家货架专程过来拉架，才使得两位英雄双双挂彩而归。
挂彩而归，这会是一个好彩头吗？
当然不是。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尤美丽赶去宿舍看望汪铭勃，龙跃腾则再次打电话给表哥沟通协调。沟通之下，劳有才接受了表弟的道歉，并认同对方提出的有关暂停理货、约束手下的倡议。不仅如此，他还再次劝服为本家子侄打抱不平的老婆，只为息事宁人。
问题是，矛盾真能息得住宁得了吗？

4、挡不住的矛盾（3）
劝得住的是当下，劝不住的是未来。
自休战的口头倡议执行后，市场气氛果然缓和许多；但矛盾的暗流仍在涌动，只是潜在地下暂时看不见罢了。暗流的主导者牛秀云虽然被老公的稀泥堵住了明禁品联会产品的嘴，但本家子侄的亏不能白吃，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够本；便转而进行理念暗战，向各终端老板灌输品联会产品价格贵、质量差、不好卖的理念，推动他们自觉自愿地撤下对头产品。
思路决定出路，矛盾的伏笔自此越埋越深；一旦有事，难免毁于一旦。
一天清早，龙跃腾接到越洋电话后泪如雨下。原来其母在昨晚睡梦中安详离世，他随即决定与尤美丽乘坐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国奔丧；品联会一切事宜暂由水密代管。稍后劳有才也接到有关于此的通知，决定选就便的一趟航班带劳利是回国吊唁；离岛期间的山盟会大权由夫人牛秀云掌握。
一时间，两大商会都换了主心骨。这个变换看似不起眼，其实很致命；因为两家的处事风格自此改变，尤其对矛盾冲突的管控方式有了重大改变。至于引发新一轮矛盾冲突摩擦的火花很难找吗？当然不难。既然两家在同一口锅里相互分食，那么矛盾或摩擦实在是九牛之毛，不胜枚举。
这不，当牛秀云按暗战惯例来到一家店面时，甫一进门就看见有人背对自己。那是自己再厌恶不过的背影，也是老公行前专程打过招呼的背影，加之当前处于白喜事的特殊时期；还是主动回避为上，不与背影打照面。
可是，不打照面就行了？当然没那么简单。暗战女皇行将离开之际，背影旁边的顾客突然问起有关品联会产品与山盟会产品孰优孰劣的问题；水密因为朝向缘故看不见背后潜伏的老冤家，加之利益的天然驱动，顺嘴说道：“山盟会的东西，什么质量，根本要不得的”
要不得？
要不得！
这句要不得的话瞬间使得促销现场变成马蜂窝天堂。牛喇嘛重新转过身来，挨蜇般颤动庞大身躯：“放你姆妈的狗臭屁，哪个是要不得的东西，还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是要不得的？”。
水货业务员一听大事不好，怎么老冤家一下从后面蹦出来了？但因为自己不小心说了坏话，属于有错在先；只得息事宁人，不吭一声。
牛秀云见对方不予理会，以为是在显拽，越发提高调门：“怎么？刚才还气壮山河的，现在却装聋作哑啊。你倒是挺能装的嘛，有本事给老娘装一天哑巴看看”。接着她使出最擅长的骂街术，把水密和品联会从当前骂回到史前，从装模作样骂回到人模狗样，从吃里扒外骂回到里通岛外。
痛骂之下，连顾客都听不下去了，不禁劝道：“这位大姑，就算人家有什么地方冒犯；你也犯不着这样骂法，还是给后代积点嘴德吧”。
正在兴头上的秀云大姑当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当即回击：“放你姆妈的狗臭屁，莫给老娘上眼药，老娘才不理你那一套。你要是不跟这个小狗日的一伙的，就趁早滚远点，别在老娘面前晃悠。要是把老娘惹急了，就连你一块儿骂，骂死你个老狗日的”
那顾客自认在街坊中也算有头有脸，岂容随便被人作践，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时更是拉下脸来：“你骂谁是老狗日的？”
“哪个护着小狗日的，哪个就是老狗日的！”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婆娘，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脏话呢，难道是养猪场长大的吗？”
“放你姆妈的狗臭屁，你才是养猪场里长大的猪样东西”。随即她老人家越说越生气，干脆推搡起来；推了几下没占到便宜，转而抓起手边的货品朝对方砸去。
由于那些自毁效率胜于杀伤威力的武器主要是品联会产品，它们变成稀巴烂的后果只能令水密也加入战团，当即开吼：“牛秀云，你到底想要怎样？”
急红了眼的牛炮手才不管谁是谁呢，只要冒犯自己的就统统是敌人；遂把打击对象扩大化，结果犯下寡不敌众的战略错误。
顾客在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出手，一下子就把牛秀云的一只手扭到背后；但在与对方的另一只手搏斗过程中，仍旧没有讨到便宜；情急之下，只得做统战对象的思想工作：“快来搭把手，把这个臭婆娘制服”。气愤之下的水盟友没有多想，出手把牛公敌的另一只手也扭到背后。接着顾客顺手抓起货架边的脏抹布，塞住臭婆娘那不停喷射恶言毒语的马蜂窝嘴；然后每人戳着脊梁骨好好教训了几句才放开，随即各自离去。
恢复自由的牛喇嘛吐出脏抹布后难得地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苍白地匆匆离去。
事态会就此结束吗？

5、非此即彼（1）
事态当然不会就此结束，
尤其牛喇嘛岂是一个随便好对付的人。
在受辱现场一言不发地离去，并不代表她的自认理亏；相反因为满脑子都是复仇计划，精力无暇顾及到舌头上，这才难得地歇住嘴。等回到自家总部，恶躁脾气才习惯性显现；尽管还是一言不发，但目露凶光和踢桌子踹板凳的举动，显示出非比寻常的情绪指数。早已养成察言观色本领山盟会的职员看着不对都躲了起来，谁也不会自找倒霉。
找倒霉，找倒霉，一直找不到倒霉蛋泄火的牛秀云自然变身增压打气筒；越出不了气就越发有气，越发有气就越要出大气。及至把最信任的侄儿找过来商量对策，身有同感的牛高峰极力赞同所有报复措施中威力最强的一种，并且承诺一旦确定下来立马执行。那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就这么着了！
一边是立即报复，一边是等待回复。
等到捅娄子大王水密回到办公室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又捅了个大大的娄子。以前最多也就是斗斗嘴，这次却是动了手；虽然只是轻微的肢体接触，但毕竟属于动手。这种升级换代的娄子可是不好办，该怎么补救呢？想来想去，光靠自己肯定不行，还是得找表姐夫妇解决才行。由于表姐夫正处于服丧期间不宜打扰，那么只能找表姐；可是不知怎地，她的手机始终打不通。
原来，尤美丽见老公过于悲痛便出面料理后事，七忙八忙之下就把自己的手机拉在卧室里。但她知道龙跃腾的手机一直带在身边且是双电池，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就此错过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
几番打不通表姐手机且又不清楚表姐夫亲戚家固话的水密只能作罢。到了晚上，即便在床上“翻烧饼”，烧饼满了一筐又一筐却依旧翻不出好办法；最终只能做最坏打算，预备承受老冤家最残酷的报复。比照之前砸玻璃、泼油漆的通例俗手，最大可能是雇佣黑社会上门砸场子。因此第二天他早早来到办公室，吩咐大家提高警惕，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打砸报复行动。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流氓地痞打上门来。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电话响了。从电话里，他等到了比流氓登门更可怕的消息；而且自从接了第一个电话，办公室的电话铃响就没有歇过。总是前头刚放下，转头又响起；甚至几部一起响，接都接不赢。这些电话反映的都是同一主题，即一众零售商和分销商毫无征兆地把品联会产品全部下架或退货，初步统计下来有90%之多。显然，这才是牛喇嘛的报复，且选点极准；因为阻断销售通路如同扼住脖子令人不能呼吸一样，是很致命的。
被扼住命运之脖的水密越想越不妙，赶紧再次拨打尤美丽的手机，依旧没有打通；这让他急得如陀螺团团转。转到最后，有心换打龙跃腾的手机；几次从电话簿调出号码，几次退回取消；反复之下，依旧下不了最后决心，还是能忍则忍吧。
忍，忍，忍。蹲点观察的施梧桐却没法忍住好奇；明明是品联会自己铺的货，怎么就被山盟会轻易下架或退货，难道后者对终端的控制力果如传说般那样恐怖？为了弄清恐怖的真相，唯有进行实地的走访。本来还想把小冤家喊来作陪，但又怕打扰到他的应对决策，还是独自驾车出去算完。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身后响起的喇叭催促声；扭头一看，竟然是此前思之不得的水密。水货掌门为什么跟出来？啊，原来也是决定外出探访，难怪汇合到一起。只是汇合就汇合呗，为何闹个大红脸，甚至一路上都是如此。对比此前在面对广告警察和牢狱之灾时眼睛眨都不眨的另番表现，难道一个人的性格竟然有这样大的反差吗？
反差，反差；
及至进到一家大市场，车辆甫一停好，水货掌门的表情神奇般恢复正常，再度显出反差。挨家挨户拜访时，有直爽的老板对下架原因不打诳语、直接道来：“不说你也看得见，我这个店主要卖的是山盟会产品。本来你们品联会往这铺货，我绝对没意见。都说你们的产品质量好、口碑好、售后好，那的确是事实。尽管价格贵一些，销路差一些；反正是搭着卖、吊着卖，谁也不会拒绝顺手的生意，跟钱过不去。
但是昨天山盟会的人专门过来打招呼，说是如果坚持要卖品联会的产品也行，那山盟会的产品就不准卖了。你说这二选一的选择题，咱咋个选？放弃稳定收入的山盟会产品，一心一意地去卖你们光有质量没有销量的品联会产品？咱可不敢赌，一家老小的肚皮全指望这个小店呐，闪失不得”。
逼宫，选边；
非此即彼。

6、非此即彼（2）
难道只能非此即彼吗？
倒也不见得，因为隔壁店面就有此有彼。
水密：“隔壁不还是搭着卖品联会的产品吗？”
老板：“他那又不一样，卖的东西跟咱的品类不同。他那一类吧，山盟会的东西规格天生就不全，必须要搭配你们的东西进行补充。再说人家眼神好，可以阴着偷偷卖；咱眼神不济，被山盟会抓住那可就惨了”
施梧桐：“被山盟会抓着会怎样，难道还打骂扣钱不成？”
老板：“那处罚比打骂扣钱还厉害，山盟会的纪律可是不一般的严。轻则把进货价格折扣抬高一大截，让你没钱赚；重则停止供货，让你有钱都进不到货。真要进不了货，只能关门大吉”
施梧桐：“那就不能找别人匀一点货？”
老板：“找别人调货，那不是被别人又扒了一层皮？再说不能什么都找别人调吧；市场租金这么高，生意又不好做，靠调货吃剩饭肯定活不了”
水密：“是这样”
老板：“再者说，人山盟会一年卖上百亿，少几家终端小店跟拔汗毛似的没感觉。咱不行，三天不开张全家就得饿肚子，咱扛不起！所以，对不住了”
水密：“哪里的话，非常感谢你提供这么详细的情况”。
后面的走访，大抵如此。
回到停车处，施梧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这是不是叫客大欺店？”
被欺负惯了的水密不以为然：“太正常了。现在山盟会的市场份额和渠道影响都是老大，当然要充分利用这种优势；正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但他们做得实在过分。最开始是不准挂匾，后来是不准借用配送体系，现在干脆对终端搞二选一，根本就不是公平竞争”
“公平原本就是稀世之宝，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其实央七的‘动物世界’对丛林法则阐述得很清楚，而动物界的这种法则在人类社会同样通用；归根结底，谁的牙尖爪利谁就说了算。赢家通吃，享受超公平的待遇；输家只能接受一切苦果，包括不公平。只不过动物的牙尖爪利是先天存在，人的牙尖爪利靠后天努力得来。也正因为如此，其实困难不可怕；它只不过是一块磨刀石，考验人磨牙磨爪的决心。可怕的是被困难彻底吓倒，丧失斗志和恒心；那样将永远处于被动地位，永远承受不公平”
“可是，山盟会实在太强大了，一年销售额是咱的十倍都不止；实力相差这么悬殊，我还是好担心啊”
“这也没什么。你看国内的实体家电零售两巨头——SN家电和GM家电，在成长初期不也受到过大型百货商场的联合逼宫，逼迫供货厂家做非此即彼的选择吗？当时也曾造成不小的困难和麻烦，但最终还是专业化分工的他们笑到了最后；你现在再看国内的大型百货商场还有家电品类吗？”
“但这里是清平岛呀”
“不管在哪里，道理都一样。困难总是不可避免的，以后可能会更多。但我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品牌终将战胜山寨”。
回到办公室，自我催眠的水密继续拨打表姐的手机；不知打了多少遍，谢天谢地，电话终于接通。尤美丽耐心听完表弟啰嗦冗长的汇报，略一沉吟道：“这件事的确有些裹人（麻烦），解决起来也要花一些功夫。但现在龙家老太太没有‘上山’（下葬），我们还不能马上赶回来。不过转头我就找劳有才，力争通过他把此事圆满解决”。
约一小时后，表姐的反馈电话果然打来；称已与劳有才达成共识，品联会产品仍然可以通过山盟会主导的终端进行销售；但额外需要当事人去山盟会那边当众向牛秀云赔礼道歉，不知他意下如何。
还要如何？只要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一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一贯皮厚赛过城墙的水密满口答应，并转而考虑后续问题。既然此事已经规划出圆满解决的光明前景，那么损失越早弥补回来越好。对！越快越好。不用等双方首脑回岛，现在就是产品重新上架的最佳时机。可是，你说上架就上架？受命出发的业务员们没多久就垂头丧气地返回办公室汇报，那些零售终端依旧不接受产品上架。
为什么不接受？原来，虽然劳有才与尤美丽达成共识，但尚未与牛秀云谈及。一则考虑老婆大人正在气头上不好说话，二来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所以他打算回岛之后再想办法。水货临时掌门不知内情，急于行事，自然不可避免地又挨一记闷棍。闷棍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表姐表姐夫回来收拾局面。
好局面能够等来吗？

7、蹊跷的变卦
等待，本质上是一种投机；
既可能等来好局面，也可能等来坏局面，关键是看博弈双方所具备的能量以及所拥有的意志决心。
过了两天，博弈一方的龙跃腾和尤美丽终于返岛；甫下飞机便拖着行李箱直奔自家办公室，经过紧急磋商决定由男主人公出面带肇事者去往山盟会赔礼道歉。然而，就在临出发前跟劳有才通电话预约时，却被对方连声劝阻。因为牛喇嘛的工作尚未做通，态度还没有一丝软化迹象，来了也是白来；不如暂时先不动，等一等再看。
既然如此，那就等呗。
又过了两天，相熟的同乡老板杨有声打来电话，传达了据说是牛秀云意思的和解条件：1、水密回国；2、龙跃腾公开摆酒席赔礼道歉；3、赔偿精神损失费10万元。
乍听这样的条件，水货当事人有些惊讶；随即表示自己愿意回国，只希望表姐表姐夫的生意能够继续做下去。尤美丽当然反对：“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我跟舅舅怎么交代？”，水密以高声快语做出交代：“这里太阳太毒，湿气太重；我吃不习惯，住不习惯，浑身上下都不习惯；所以坚决要回国”，龙跃腾哽咽道：“好兄弟，叫我怎么说你……”
同在现场的施梧桐更是没法评价曾经的小冤家；望着对方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内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舍。是啊，刚刚产生默契和好感却要长久别离；命运为何如此不堪？缘分为何如此浅薄？不舍之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咬嘴唇而已。
牺牲、让步、赔偿、给足面子，
所有的一切能令下架风波彻底消停吗？
就在水密回去收拾行李、龙跃腾找出纳开支票、尤美丽向旅行社预订飞机票、施梧桐向仙湖水乡酒店预订包房；大家都忙得一塌糊涂之际，传话的杨有声老板又打来电话，但口气颇有些踟蹰。踟蹰之下，等不及的龙跃腾只能转听为说：“杨老板，有什么话请直说，一切我都能承受”
杨有声：“唉，太不像话了；他们非要节外生枝，又提了一个新条件；我只能勉为其难，厚着脸皮向你们传达”
“什么条件？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可以商量”
“这个条件，……，我实在开不了口”
“请直说”
“他们要你放弃现在的招牌，重新回到山盟会”
“这是谁的意思？”
“这是全体老板的意思”
“我知道了，容我考虑一下”
“你好好考虑吧。这样的条件，我实在也不能说什么了”。
传达之下，一石激起千重浪。
尤美丽：“这是什么条件呀？品联会是我们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好不容易才搭起来的摊子，他们凭什么说拆就得拆？再说原本只是牛喇嘛与水密之间的个人矛盾，怎么又跟那些钻进钱眼的老板们扯上关系了，真是莫名其妙”
龙跃腾：“是呀，要说用钱分钱属于全体老板做决定的范畴还可以理解。怎么这种事情也要插一杠子？”
“这会不会是劳有才的意思？再假托老板们的集体决定。对，我看一定是”
“何以见得？”
“前面那三个条件都有明确的因果关联，小家子气、睚眦必报的痕迹很明显，一看就是牛秀云的手笔。最后一条却毫无关联，而且是额外加的；怎么看都像是劳有才的杰作”
“可我从来就没有跟表哥闹过矛盾、翻过脸啊？”
“明着是没有，但暗地里还少吗？再说你现在不是已经和他分灶单过了嘛，那利益冲突还能避免得了？水密与牛秀云所发生的矛盾，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两家商会的市场竞争才惹起来的？”
“我的脑子有点乱，让我回去再想想”
等到龙跃腾离开，施梧桐犹犹豫豫说道：“要不，我再找劳老板通融通融？”
尤美丽：“就你？”
“我跟劳老板好歹也打过几次交道，说不定他会卖我一个面子”
“那好吧”。虽然尤美丽并不相信小姑娘在这件事上能有多大作为，但也不反对死马当活马医。
手机接通后，只听劳有才哼哼唧唧说道：“我一张嘴怎么能敌不过众人那么多的嘴？他们联合起来硬是否决了我的意见，非说什么众意难违，现在我已经搞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要不，你再帮着劝劝看？其实，多这一个条件也不算什么嘛。我可以保证，凡是因为厂家退货造成的损失，我这边统统都负责报销”。
保证？负责？
施梧桐甫一转达，尤美丽当即嗤之以鼻：“他家的话还有什么信誉保证？品联会成立之前的退货款项几番押到最后都能赖掉，这次还能做指望吗？”。
没有信用，何以用信。

第七章（下）
8、悲壮的抉择（1）
什么叫有苦难言？
劳有才深深体会。
虽然龙跃腾和尤美丽都高度怀疑附加条件是他加上去的，其实这一条真不是他加的。就在他好不容易做通老婆的思想工作，准备了结此番历经波折的麻烦时；没想到手下的一众会员老板联合起来，又制造了更大的事端。他们首先说服牛高峰，再通过其成功策反牛秀云，务必加上最后一个条件。会员老板们之所以如此作为，乃是因为劳有才在山盟会内部一贯运用高压手段排除异己、打击异见，以及只顾为自家家族谋取最大利益的缘故。这些老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因平时牛秀云、牛高峰等实力人物坚决站在他这一边，故而只能敢怒不敢言；这一次好容易找到发泄的机会，当然不会轻巧放过。
他们之所以提出如此条件乃是双保险。要么乘此良机令品联会摘牌，从而化解未来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要么让劳霸道当众难堪，从而大煞威风。反正两头总要落一个，怎么地都不吃亏。
最终，劳有才因为失去牛氏家族成员的支持而形单影只；在内部表决时寡不敌众，被迫咽下苦果。由于当众失了面子、煞了威风，加之回岛前拍胸脯打的包票又落了空，他又怎么好意思再跟表弟沟通呢？
反过来，如此反常之举只能加重龙跃腾的疑心，越发怀疑表哥在耍手腕；疑心之下，只能早做选择，早做防范。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龙长考召集核心层开小会，讨论附加条件问题；施蹲点也被拉着忝陪于座。水密首先发言：“都怪我。几次跟牛秀云发生矛盾，这才惹出如此严重的后果。只要能挽回局面，做什么我都愿意”
尤美丽：“光你愿意还不行，还得别人也愿意。你看他们摆出的架势，那就不是一个可以和解的样子”
施梧桐：“他们俩公婆实在太坏了，完全是小鸡肚肠”
龙跃腾：“水密你也不要过分自责，其实你与牛秀云的矛盾只是表面诱因。无论你们俩发不发生矛盾，最终我们两家都会走上彻底摊牌这条路，区别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施梧桐：“为什么？”
龙跃腾：“本来，我在山盟会里面呆的好好地，所卖货品的品类、规格、经销范围事先都有明确的划分，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万一就算发生什么冲突，在山盟会的框架内可以用‘家法’解决，不存在构成威胁。但出来之后，那就大不一样了。首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里原本是山盟会近乎垄断经营的地盘，谁愿意多出一支分庭抗礼、分而食之的队伍，更不会养虎为患。
其次，品联会是全范围全领域经营，品类规格自己定，跟山盟会内部划分的势力范围对不上号。虽然我把品种型号尽量限制在与他们区别比较明显的部分，尽量不与之发生正面冲突；但也只能是尽量。随着市场渠道的延展和竞争意识的渐强，摩擦不可避免；之前的铺货风波、理货风波就是明证。
再次，虽然目前山盟会是市场老大，但山寨产品的技术和质量是最大软肋，根基天生不牢，所以时时刻刻提防品牌产品做成气候。之前不允许我们挂匾就是这个道理，但因为当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所以仅仅是点到为止。现在情况又不一样，几番摩擦和扯皮也就相当于几次撕破脸皮，摊牌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尤美丽：“该来的终要到来，看似偶然引起，其实必然爆发。摊牌已经板上钉钉，决裂已经不可避免”
施梧桐：“我还是看不出来为什么决裂是必然？”
龙跃腾：“品联会与山盟会的根本区别是什么？仅仅是价格高低、质量好坏的区别吗？当然不是，这些只是表面东西，深层次还是商业路线的差异。山盟会的山寨路线为了追求价格的绝对低廉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商业底线，但这种用放弃长远来换取现在的做法代价巨大，总有一天会现出原形。品联会的品牌路线在表面看不见的设计、品控、售后等方面下足功夫和本钱，这才导致成本居高不下；尽管当下处于劣势，但独有的品牌效应终究有一天会被广大消费者所认识。因此，品牌产品与山寨产品不可能长期和平共处，到了一定时期终究会爆发决定相互生死存亡的市场之战，现在的摊牌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
摊牌，摊牌。

9、悲壮的抉择（2）
既然牌已摊开，那么抉择在所难免。
尤美丽：“是呀，是时候做决定了”
龙跃腾：“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收回品联会的旗帜，继续在山盟会里厮混，过生活指定没问题。但要被当初信任我们的厂家朋友戳破脊梁骨、被旁人骂死，一辈子都是猪狗不如。另一个就是把品联会的旗帜扛到底，但要被山盟会活活整死。光是下架就已经把我们弄得半死，以后再搞点什么别的道道差不多就能把我们彻底整死，更别说还有一大笔货款压在他们手上。这两条路，左右都是死，横竖没活路”。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无比肃穆、无比悲凉。
沉默良久，龙跃腾接着说道：“既然这两条路都是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选一条死得不那么难看的死法呢？我是这样想的，人活在世，总是要赌口气。品联会是我积攒前半辈子的心血和预支后半辈子的信用才构筑起来的，就像生命、脸面、羽毛一样重要。如果屈服压力撤回旗帜，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一辈子抬不起头；只能当行尸走肉，活着比死还难受。而如果死扛旗帜到底，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死掉。但倒在对手的剑下不丢人，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尽力，那也是虽死尤荣、虽败无憾。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种小概率的可能性，那就是活下来。毕竟对方有固有的缺点，我们也有独特的优点；如果能成功抓住这两点，生存的机会也是有的”
水密：“看起来后一条路更容易接受”
尤美丽幽幽道：“这一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真要倒掉了，不可想象”
龙跃腾：“真要倒掉了，我们就再回去教书”
尤美丽：“水密怎么办？”
水密：“我好办，回去打工，至少混饱肚子没问题”
尤美丽依旧叹气：“死扛也是要本钱的”
龙跃腾：“这几年咱不是攒了一些吗？”
尤美丽：“这几年赚的钱一共只两百万出头。开公司时租场地、买家具、买车辆就已经花掉快一半，还没算开业庆典的花销”，她又拿出一份刚统计出的赤字报表，“现在销售提上不去，开销降不下来。亏得实在叫人心神不宁”
龙跃腾拿过来一看，上月总共亏损近30万；照这样的烧钱速度，的确撑不了太久。他顿时无语，水密看了也无语，施梧桐看了更无语。
无语的办公室仿如坟堆一样寂静。
过了许久，不想当活死人的龙跃腾试探道：“美丽，要不把国内的房子卖了，差不多也能卖个上百万。这边我们再想办法节流减支，看能不能多撑几个月？”
尤美丽：“把国内的房子卖掉？那我们就彻底没窝了”
原本就没窝的水密突然开腔：“做事当然要赌上身家性命，赢了上天堂，输了下地狱。这几年我也攒了七八万的老婆本，虽然钱数不多，但我愿意都投进来。反正要活一块儿活，要死一块儿死”
尤美丽摆摆手：“那怎么能行？”
水密：“我们三个人是一个整体，共赢共输、同进同退。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品联会的旗帜能够继续打下去”
尤美丽思忖片刻，点点头：“好吧。共赢共输、同进同退，我也不能当落后分子”
龙跃腾欣喜道：“我的老婆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最相濡以沫的老婆”
尤美丽却恨恨道：“我的老公是天底下最鸡犬不宁、最永不安生的老公。唉，谁叫我偏就找了不安生的你呢，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施梧桐：“夫唱妇随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夫妻”。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原先的悲凉气氛终于得到缓解。
缓解，理解；
从缓解到理解有多远？
虽然核心会开得很顺利，但随后召开的全体员工大会却出现意外。只见王牌业务员汪铭勃顶着额头的残疤率先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卖这些所谓的品牌玩意儿就是名义上好听，实际既受累又不赚钱。不赚钱的买卖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呢？再说山盟会那么强的实力，跟他们对着干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搞不赢的。死扛到底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要么整死，要么亏死，一头都落不着”。
听了他的发言，龙跃腾没有说话，尤美丽则用讨论节流措施的话题岔开。而论及奖金津贴暂缓发放时，汪铭勃的牢骚怪话就更多。所幸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多数人还是认同尤美丽的主张，愿意节衣缩食，与公司共渡难关。
共渡难关，还是同赴死路？
当品联会拒绝附加条件的消息传回山盟会，劳有才一声不吭，牛秀云干脆利落地打手势：“一群不识好歹的小狗日的们，这样好心把台阶给你们，你们都不肯下，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老油菜你听到，不把这三个拐（坏）家伙撵回国，老娘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闻听此言，做惯牛马的劳有才阴着脸，继续如牛马般不发一言。
摊牌之下，抉择之后；
混沌的市场走向，谁能说得清？

10、放长线钓大鱼（1）
偃旗息鼓，还是衔枚而进？
全面教化运动后的季上坤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表现，表面看起来是庸庸碌碌、无所事事，其实他正培根固本、养精蓄锐。正所谓抱其雄，守其雌；抱其尊，守其卑；得善守。特别是从零起步的特勤中队虽然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加强；但到底什么是最紧缺，什么地方最需要重点建设，这还真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问题。草创之初因为忙于全面教化运动而无暇顾及，如今得了闲，自然排上议事日程。
三巨头的小会上，柳子浩率先开炮：“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咱们既然叫特勤中队，就应该配备齐整相应的特种装备；所以接下来咱们要着力推进特种装备的督造工作，比如派遣警代表什么的；而且装备弄回来还要加紧训练，这样才能形成战斗力”
班如俊一针见血：“特种装备咱一不懂设计二不懂制造，而且厂家还是岛外的。人家凭什么听你的？说快就得快，说好就得好，你真当自己是太平洋警察——管得宽？”
柳子浩：“咱一手管制一手教化，当然管得宽”
季上坤：“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子浩的意思我已经明白，那如俊的意见呢？”
班如俊：“决定斗争胜负的是人，而不是物质。所以，队伍建设才是当前最重要的；可恨金肥猪硬是扣着我们原先操练纯熟的那个小队不让跟过来，你再看咱现在差一个小队不说，另两个小队完全就是七拼八凑、四六不靠的队伍，训起来可是费劲”
柳子浩：“人家就是故意卡你嘛。谁叫你权力不够大，管得不够宽呢？”
班如俊：“你总是东扯西拉的，这怎么又扯到管得宽上去了呢？”
季上坤：“我却觉得子浩说得有道理，咱中队首要解决的就是管得宽问题”
班如俊：“怎么讲？”
季上坤：“要说情报是第一生产力，你们都没意见吧。其实早在抓捕广告车和广告车巡游之时，你们就可以看出城区广告党素质与郊区广告党的明显不同；格外有韧性，格外不好对付”
柳子浩：“但城区广告党与郊区广告党原本就是一家呀”
班如俊：“再怎么一家，在其内部也是分主力和非主力的，做事风格和行事规律等方面必然有所不同。咱们在广告车巡游时之所以连挨两记闷棍，根本原因就在于把对郊区广告党的斗争经验直接套用在城区广告党身上，自然驴唇不对马嘴”
季上坤：“对，核心的根源就在于我们对广告党整体性的活动规律和行为特征掌握得还不够全，所以必须把视野扩展到全岛，首要建设一个自有的、覆盖全岛的情报网”
柳子浩：“总队不就建有掌管全岛警情动态的指挥中心嘛，那里的情报来源既全面又可靠，咱何必费这种事？”
季上坤：“总队的情报自是总队的，它会供特勤中队独享或优先吗？”
班如俊：“也是，别人有终归不如自己有”
季上坤：“所以我们必须集中全部资源和力气，无论是当大褂还是当裤子，都要把覆盖全岛的情报网建起来。这个网平时负责收集广告党投递的广告小报等资料，有事时则在第一时间上报情况并跟进追踪”
班如俊/柳子浩：“就按你说的办”。
说办就办。虽然自建情报网既费钱又费事，但在季家军哥仨“同穿一条裤、同当一条裤”精神指引下，终于变为现实。虽然时效性、可靠性等方面尚不能与总队的指挥中心相匹敌，但好歹搭起骨架，基本实现对全岛风吹草动的全面掌握；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又汇集出汗牛充栋的信息资料。三巨头花费大量时间对这些资料进行系统化的分类整理和综合分析，初步得出结论如下：
1、城区广告党最主要的广告手段是广告小报。虽然此类小报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但在居民区的门缝或信箱里泛滥成灾，甚至一天能收到好几份；
2、岛有印刷厂从未有过印制此类小报的记录，显然这些小报都是由地下印刷作坊非法印制的；
3、市面上售卖的绝大部分产品都对应有广告小报；
4、超过三分之二的广告小报报头都署名山盟会（山盟购物指南）或品联会（品联购物指南）；
5、除了传统的广告小报，近来还出现名片小广告和不干胶小广告等新形态。
广告党，你们的原形终于开始层层剥落。

11、放长线钓大鱼（2）
隐蔽的广告敌情，狡猾的广告党。
虽然海量资料得出宝贵结论，但季家军三巨头却眉头紧锁。因为城区表面看起来一片安宁，其实广告敌情无处不在，打击广告和广告党的工作任重道远。
随便拿第三条结论来说，那就意味着几乎所有的商人都是广告党、所有的商品都是广告产品，从而陷入“法不责众、全行业为敌”的怪圈局面。而第五条结论则表明，广告党在本岛的活动呈现层域蔓延和花样翻新趋势；尤其是不干胶小广告，撕起来相当费劲。原先预定的特种装备中并没有哪一种能对付如此不起眼的小玩意，看来设备采购清单还要进行有针对性的扩充。只有第四条结论稍微提示了工作方向，显然这两家地下商会应该就是广告党最主要的两大集团，尤其品联会产品的商标图案与此前所抓获广告车上所展示的商标图案完全一致。俗话说，擒贼擒王；如能打掉这两家，基本就能取得决胜效果。
问题在于，它们的老巢在哪里？决胜的突破口在哪里？诸葛亮会上，柳子浩提议以小报投递员为突破口；先发现再跟踪，通过小报分发的源头来打击小报窝点乃至广告党据点。班如俊则提议根据小报所披露的产品信息为突破口，梯次打听送货单位的名称和办公地址，这样就能从商品供应的源头斩草除根。
群策群力，果然给力；当代明主季上坤挥手让两位现代诸葛亮按各自思路去做。柳子浩派出数支盯梢小分队，对重点区域梳理出的可疑对象进行跟踪。经过艰苦蹲点和日夜盯梢，果然成功抓到多名投递员并找到存放小报的仓库。但其规模都很小，只有几千上万份，与全岛数十万居屋的数量层级无法匹配；而且它们的报头名称也非山盟会或品联会。显然，盯梢战术只抓到小虾米，并没有逮到大鱼。
班如俊通过一番打听和查找倒是挖出两家大户：一个是位于海富广场29~32层的鲲鹏商贸有限公司，装修豪华，据传是山盟会的总部。另一个是位于海潮大厦5层的同心商贸有限公司，装修寒酸，据传是品联会的总部。再据各类传言和市调汇总，这两家公司的市场份额之和约占全岛市场总量的三分之二；这个数字不仅与小报的百分占比基本相当，而且所销售的范围类型与小报登载的范围类型几乎一致。
看起来，广告党首恶的老巢应该是找到了；但如果仅仅如此，那他们藏的并不深呀。谨慎之下，班如俊继续展开深入调查，果然发现更深层问题。一方面是据传他们用重金买通警务司、商经司等的关系，依托高官的暗中保护而存活。另一方面是他们对自身做了精心伪装。别的不说，光是公司名称就与报头对不上号，很难直接去查扣；更别说证照齐备，合法经营。难怪他们能够在此前一次次的打击下存活下来；不是其他中队傻，而是城区广告党太狡猾，尤其他们的套路很不一般。
二度诸葛亮会上，坦荡荡的柳子浩对弯弯绕的班如俊馊心思很不以为然：“保护伞再大能大过议长吗？所以他们的背景根本无足轻重。至于外在的伪装更是无稽之谈，既然他们公开经营的产品品种与小报上罗列的一致，那我们就可以上门查抄”
班如俊不屑一顾：“你搞清楚。不是完全一致，只是基本一致”
柳子浩：“又在抠屁眼”
班如俊：“字眼差之毫厘，实际谬以千里，你不懂吗？”
季上坤：“是呀，产品种类仍然有差距，那就无法直接锁定；而且既然他们敢公开地进行营业和办公，肯定有应付的理由。我们轻易上门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那样反而惊动了他们。倒不如我们先忍一忍，放长线钓大鱼嘛；未来机会肯定有”
柳子浩：“单凭我们那个简陋的情报网恐怕很难找到他们的漏洞”
季上坤：“要想打总队指挥中心的主意，还是等你当了总队长再说”
班如俊：“我倒觉得现在就能打指挥中心的主意，而不需要等到当上总队长”
季上坤：“怎么讲？”
班如俊：“既然广告党能买通，咱也会呀。只要把911报警台的那几个接线员全部打点到位了，那么一旦有大案要案的线索不就可以直接转给咱中队了嘛。这就叫既吃着自家碗里的，又不误总队锅里的”
季上坤：“对！两不误”
柳子浩：“等一下，打点是要花血本的。咱哥仨都不贪不腐，钱从哪里出？”
季上坤：“钱不是问题。特勤中队毕竟是财政拨款大户；虽然咱不往自家的腰包塞，但为着公事挤一挤、挪一挪还是合情合理的，打点所需不就出来了吗？”。
野心家的图谋果然深远。

12、屋漏偏逢连夜雨（1）
风云难测运难估，有人安逸有人苦。
虽然已经决定把品牌大旗死扛到底，但被退回的货物在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客观现实，还是如泰山压顶般压在品联会每一个人的心上。为了给这些鲜花般娇嫩的待嫁货品找到新婆家，龙跃腾、尤美丽等人不得不整天奔波在与分销商、零售商交涉的路上。虽然有极少数零售商经过耐心说服转而做起品联会的专职客户，另有少数手眼通天的零售商成为横跨两家的双料经销商，但绝大多数零售商和全部分销商都未争取过来。因为生意人天生会掂量孰轻孰重，谁也不会把宝轻易押在实力悬殊的弱势选手一边。
品联会路在何方？
龙跃腾又召集大家开会讨论。会议伊始，一贯不学好的水密又学做饶舌鹦鹉而不停自责，被表姐劈头拦住：“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自责了”
水密继续自嘲：“我这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尤美丽：“那你还不赶紧认孕妇做干妹妹——自舅（救）”
龙跃腾：“还是说正事吧，仓库存货到底该怎么弄？坐等生锈可不行”
尤美丽：“靠这些随风摆、唯山盟会是从的零售商基本没指望”
水密：“其实他们内心里并不想听从山盟会的安排，也想卖咱们的产品，只是不敢卖罢了”
尤美丽：“何以见得？”
水密：“下架伊始我就专门去各大市场实地问过，很多老板都是有心无胆，只怪山盟会的纪律太严格”
龙跃腾：“山盟会的纪律一贯如此，不严的话也做不到今天这么大”
施梧桐：“要是给那些老板做个换心手术就好了，把鼠胆换成豹子胆，那样就敢卖咱们的产品了”
水密卖起□□□：“世上哪有这样的手术呀”
施梧桐：“我随便说说嘛，不对你就不听啰”
尤美丽：“我倒觉得施梧桐说的有道理”
龙跃腾：“怎么讲？”
尤美丽：“既然他们内心里愿意卖，这就是机会。只要咱们能找到一个变通的办法让他们的胆气足起来，那就好办了”
龙跃腾：“有道理。那变通办法应该怎么找？”
水密摇头：“不好想”
尤美丽：“水密你平时不是自诩最能琢磨古怪点子吗，怎么这次就蔫了呢？再说这是施梧桐想出的好思路，怎么着你也得帮衬帮衬呀”
为了完成表姐提出的难题，也为了帮衬美丽的小冤家；水密推了半天脑勺太极，总算有所交代：“上次我们去大市场调研时，施梧桐曾提及山寨产品的调货问题，当时被老板们以货扒几层皮、利润率太低而拒绝。现在想来，能不能把咱们的品牌产品也来个调货呢？平时我们把产品集中在一个点上，那些老板如果遇到有意向的买家就可以找调货点就近调货；这样既不耽误顾客太多的时间，又避免老板摆放实物的风险，还能给我们增加销路。这样不就三全其美了嘛？”
龙跃腾：“这办法好”
尤美丽：“你看，你这还是跟梧桐妹妹一起才能有灵光一现的机遇。所以她可是你不折不扣的大福星哦”
灵光一现的水货点子师望着促狭的表姐，又望望小冤家/大福星，不好意思地笑了，办公室里更是哄笑一片。
品联会筹划已定，调货计划随即展开，在每个大市场及片区都设立一个乃至数个秘密调货点。这些犹如新生毛细血管的调货点，使得品牌产品在大市场及全岛的通路得以疏通，更令半死不活的品联会重新开始舒筋活血、焕发生机。
只可惜，凡事没有绝对的保险。
虽然调货方案从策划到执行都很缜密，但在天敌面前却不堪一击。天敌会是谁呢？当然只能是天生对图形图案敏感的牛秀云。就在她老人家巡视一家大市场时，偶然瞧见令自己极度厌恶的品联会产品商标，不由地多瞪了一眼；瞪到那是一个印在外包装盒上的商标，再一看那外包装盒是由一位刚从山盟会专职零售店铺步出的消费者拎在手上，地上还残留有牛皮纸。这搞的什么名堂？疑心之下，进店巡视就是必然；然而，瞄了半天却没发现任何品联会产品。
真是奇了怪了。
但是再奇再怪也难不倒咱天下第一聪明睿智的牛喇嘛！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店铺是确定的，那咱就派人携带高清晰的微型摄像机在店外盯死你。非常好，通过连续蹲守和□□，你狗日的店老板去调货点调货的情况自然暴露无遗。接下来，调货点也是要蹲守的，这样就能摸清贪图蝇头小利的老板团伙的情况。再接下来，则是派人冒充顾客携带录音笔去老板团伙的各自店里点名购买品联会产品，等到调货过来又要求开具收据或保修单等票据。
等到全部证据收集完毕，自然是收网之际。咱牛喇嘛虽然心狠手辣，但也是有根有据；那些证据确凿的视频、音频、票据资料任谁都翻不了案。你们这群撞上枪口的老板团伙，要么缴一笔巨额罚款和保证金过来，要么彻底滚出市场。还有，广大的漏网老板听好了，你们之所以漏网不是老娘查不出来，而是给你们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要是下次胆敢再犯，只会被这次被抓的老板死得更惨！
怎么个惨法？老娘让你掉进油锅里，浑身都是祸。
看谁还敢调货！

13、屋漏偏逢连夜雨（2）
出路，出路；
就在龙跃腾等人加紧对外为商会找出路时，品联会内部的一些人也抓紧给自己找出路；隔三差五，开会时就能发觉人又少了几个。
那些消失的人，要么是山寨阵营出身的供货老板。虽然被龙跃腾说服放弃山寨路线改走品牌路线而投身品联会，一度也曾热血沸腾、意气风发；奈何禁不住现今的惨淡模样而不自然地打起退堂鼓。三去两去，就退了个精光；由此，品联会的供应体系也相应变为全部由国内知名厂家构成，中坚力量彻底浮现。
那些消失的人，要么是山寨阵营出身的业务员，尤以在员工大会上怪话连连的业务骨干汪铭勃为首；因为不满津贴减半发放，拉了几个手下跳将出去。三去两去，老业务员就没剩下几个；由此，品联会的业务体系元气大伤。
消来退去、涣来散去，龙跃腾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因为腿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真心要走，岂能留得住；最多只能淡淡而言：“吹尽黄沙始见金”。
但漫漫黄沙是那么好吹尽的吗？只要沙源存在，则想都别想。沙源有没有？自然有。会是谁呢？自然是山盟会。尤其前述消失/跳槽者之所以动作如此整齐划一，自然少不了牛秀云巧言令色/巧舌如簧的牵引和优惠条件/优厚待遇的勾引。而牛喇嘛之所以如此不惜血本地挖角、最大化地分化对手，核心原因在于自家在老公面前发过的毒誓；要想不做牛做马以及做猪做狗，那么只能非苟而已（不马虎，做到极致）。
接下来，狗屁牌牌会有家主力专卖店的租约即将到期，那更是做手脚的好机会。
手脚，手脚；
那边厢，，龙跃腾原本按老租续约一般涨5%~10%的通行惯例做好了租金上涨的心理准备。然而，真正在续约谈判时，房东甫一开口却令他在满屋的炽热空气中倒吸出一口冷气；只因对方开出的加价幅度是50%，足以令到任何热血沸腾的续租热情直接被砸到冰点，进而手脚冰凉、手足无措。
这样高的加价幅度是需要理由的。哦，房东给出的理由是第三方抢租，既然人家母狮子大开口起步就是这么多，房东当然不会就低不就高；之所以没有当场说死，就是希望两边轮流抬价；因为价抬的越高，则自家的店面越值当。
值当，值当；你超值，我死当。不是吗？如果不租，已经严重不畅的销售通路再往下就是肠梗阻；照此续租，大幅飙升的房租就是慢慢收紧的绞索。怎么办？两难之下，只能选择绞索的慢性自杀。谁知想自杀都不容易，房东又以抢租者再度加价而变卦，并抬出价高者得的行业普遍真理为自己辩护。
房东你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信用在哪里？好吧好吧，不管胃口，不管信用，一切以续租为大。咱虽然没钱，但有诚心、耐心和细心，磨嘴皮、酿口水之类的事情倒也不吃亏。纵然抢租者已经加到100%，但毕竟没有既有的承租记录，也没有长期的承租打算；那么咱通过这两方面的对比优势还是有机会以较低的价格来达成续租目的。非常好，最终房东以给咱面子的由头同意接受咱加价幅度75%及长期租赁的方案。反正不管真面子假面子，快自杀慢自杀，续租成功就是胜利。虽说租金大涨后此店事实上已丧失盈利可能，沦为纯粹给房东打工的工仔店；但还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阵地保住了。
等一下，咱那差火不差钱的表嫂很有意见？按说没费一枪一弹就让咱产后大出血（销售乃生产之后，加价乃大出血），应该快活吐泰（舒坦）才是；但你为什么就是不爽呢？啊，明白了；只因你那自我中心、凌驾一切、打倒一切的牛式三观。非要把自家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当然是快乐不起来的！
快乐，快乐；
说到快乐，其实季家军才是真快乐。
不是吗，还没等咱家出手，广告党两大首恶集团之间就已经为着下架大战、理货大战、调货大战等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实在令咱在梦里都要笑醒。既然你们如此不团结、如此搂不住火、执意要见分晓，那咱为什么不火上浇油呢？
怎么个浇法？
当然是先让你们自相残杀，咱再浑水摸鱼，最后浇上热油吃个爽到爆的水煮鱼！

14、屋漏偏逢连夜雨（3）
匿名也是潮流吗？
前遇匿名抢租，今见匿名寄信。
这是龙跃腾面对署名“公司负责人亲启”匿名信时的第一反应。但不管怎样，还是先拆为上。拆开厚厚牛皮信封，里面是折叠起来的小报。摊开小报，头版头条及整版整篇都是恶毒攻击自家的文字图片；再看报头，竟然是《山盟购物指南》。
表嫂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抢租不成又来骂人，一再挑衅有意思吗？罢罢罢，不管其他人怎样提议进行对等反击，咱仍旧忍你一回。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等一下，怎么跟着又接到报告，说是有广告警察在小报仓库附近转悠；看样子像是迷了路，但也不一定。怎么办？不管他们是不是迷路，也不管找的是谁，反正在自家仓库周边转悠总不是好事；为安全计，先把人员撤走，然后再看对方下一步行动。
好险！前脚刚把人员全部撤离，后脚就见跳出地图死循环的广警特勤中队人马径直上门抄了咱的小报仓库；不仅将其中的10多万份小报全部抄走，还把隔壁的制版机、印刷机、油墨纸张等一并抄走。损失十分巨大，好在人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问题来了。小报仓库的选址非常隐蔽，且小报出入库时都有遮盖；外界根本无从知晓，特勤中队是怎样获知内情的？肯定不是通过常规的走访排查，否则不会可劲转悠；应该还是通过告密。谁会是告密者呢？自家投递员经过细致观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嫌疑对象只剩下因原先联合投报而知晓地址的山盟会。
难道难道，真是身为广告同党的山盟会干的吗？之前收到的匿名小报似乎透露端倪，而随后所见的《清平新闻》则彻底底儿掉（露底）：“昨日，广告特警根据民众举报，一举端掉了广告党一个特大型小报印刷及仓储窝点。当场收缴非法广告小报三十余万份，收缴印刷机器二十余台，抓获不法广告分子十余名……”。
够了，够了，不管贾小囡怎样添油加醋、充气掺水；至少破案缘由是确定无疑的，的的确确就是山盟会的黑手。
问题又来了。山盟会既印制诋毁小报在前，又举报小报仓库于后，这样做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逻辑，逻辑；
季家军的前因，劳有才的后果；
原来，不独同心公司，鲲鹏公司也同样收到季家军精心炮制的匿名信；只不过报头换作《品联购物指南》。一览之下，牛秀云自是满腔怒火，正要准备对等的重重反击；却被满腹心思的劳有才谨慎拦住，这才转由牛高峰进行蛇打七寸的轻巧举报。
偏巧当天正值周末，值班领导合理缺席；难得当家做主一回的911报警台接线员在接到这个看起来有点价值的举报线索后，不禁动起顺水人情的心思；没有登记在案而是悄悄转给特勤中队，以回报人家之前的殷勤打点。这才成就特勤中队的辉煌战绩。
当然，品联会没法得知这些非公开的内幕，只能对公开的机构（山盟会）产生意见。尤美丽直抒胸臆：“他们这样做，是打算彻底为敌了。伙伴伙伴做不成，亲戚亲戚做不成，就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水密及施梧桐深以为然；龙跃腾虽没有表态，但愤懑的眼神说明一切。
愤懑，愤懑；
心满为懑。
垃圾桶满了要清空，心满了怎么弄？
一天，开车出门的龙跃腾偶遇红灯；变灯后松开手刹准备重新起步时，突然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路人快跑两步抢先通过路面，令他为安全计只得又停顿一下。虽然这只是极其不起眼的小事，却令搭顺风车的施梧桐明明白白听到从龙司机嘴里重重吐出的脏字：“猪”；且当路人完全通过斑马线后，他再一次“猪”礼欢送。
好奇怪！温文尔雅的龙会长竟然也有骂人的时候。等到空闲下来，施梧桐把这一发现说给知心大姐姐听；谁知尤美丽却是见怪不怪，笑答这只不过是自家老公在发泄心中垃圾情绪而已。因为作为一个温良谦恭的男人，对家人不能骂，对熟人不能骂，对职员也不能骂。但心中毕竟存有大量垃圾情绪，如果不设法宣泄，将导致严重的心理问题；而隔着遥远的距离骂不相干的路人，显然就是最佳方式。
发泄，发泄；
添堵，添堵；
尽管龙跃腾用骂路人的方式努力宣泄心中的垃圾情绪，但上天并没有打算就此消停。之后没多久，一场与台风结伴而行的暴雨光顾了全岛；虽说暴风雨天气本是寻常现象，但不寻常（年久失修）的仓库屋顶却没有经受住考验而漏起雨来；等到发现时，一大堆货物已经被浇了个透湿。在湿漉漉的仓库里，面对湿唧唧的货品，透心凉的龙跃腾不禁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清平岛错了，还是我错了，品牌之路为什么走得这样艰难？”。旁边的施梧桐看着也很心酸，但又无能为力，惟有轻叹一声而已。
一切一切的艰辛，一切一切的困苦；
只因为，
创业在半途，创业在路上。

第八章（上）
1、下不为例的促销（1）
打击，吃紧；打击，吃紧；
越吃紧，越打击；
在山盟会、季家军和老天爷三英战赵云式亲疏不分的连串打击下，品联会的现金流越来越紧张，终于到了比肩季节河枯水期的田地。怎么办？尤美丽只得按原定计划飞回国内卖房变现。虽然传闻本小区已被划入红线，但一直没有正式公告出来；最终还是咬咬牙以明显低于心理预期的价格脱手，再找至亲好友少量借一些，好歹以百万元户身份返岛。
虽然资金吃紧情况暂时缓解，但通路不畅和收不抵支的严重局面始终阴魂不散。如何驱散阴霾，如何找准前路，这是接下来必须解决的至关重要问题。在山盟会高压线般的渠道封锁面前，拼渠道比终端显然死路一条，但不靠渠道终端又能靠什么？施梧桐提议学习国内TB好榜样转型做电商，这样就能绕开对手在实体渠道上的绝对控制。惜乎如此有思维高度的建议却被水密一句话打回地面：“这里连家电的老三大件都没完全普及，更别说电脑和网络，拿什么做电商？”
刺耳的在理话令被贬入凡间的电商倡议者不满地撅起了嘴。
尤美丽见状赶紧打圆场：“虽然照搬国内电商的条件还不够成熟，但施梧桐的思路仍然值得借鉴，那就是围绕着避开实体渠道想办法”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水某人继续展示脱口秀：“那怎么想……”；直到看见表姐使了一个眼色，才勉强把余下的话咽进肚里。
龙跃腾却不放过：“水密你怎么只说半截话呀？”
双重夹击下的水密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走：“那怎么想，也简单了；就是，就是，我们避开实体渠道做虚拟渠道啰”
龙跃腾：“虚拟渠道？有意思，那怎样才算虚拟渠道？”
水密：“比如，比如……比如周末促销、集团采购、扫楼推销；这些都不需要实体店铺就能实现销售走量。反正不管什么类型门道，能活下来的就是好渠道”
龙跃腾：“嗯，思路很不错，水密的脑瓜就是比一般人打得开”
尤美丽笑道：“这不能算是水密的功劳，他是受施梧桐的启发才想出来的”
被开了瓢外加被抢了头功的水货思想家刚要表示异议，却见和稀泥的表姐又递过来悉尼货（稀泥和）的眼色，只得作罢。但当名誉受益者抛过来一个甜甜的微笑时，他感觉很受用；就冲这个甜甜的微笑，甘当幕后英雄也值了。
渠道，渠道；
群策群力之下，品联会做出重要决断。除了稳住既有的自营网点，工作重心向促销路演、扫楼推销、集团采购等新领域新渠道转移。
率先进入日程安排的是周末促销计划。虽然大方向已经确定，但文促还是武促的具体路径却引出纠纷。所谓文促，就是销售过程中安排歌舞节目助兴，以人气带动销路。所谓武促，就是把全部资源押到折扣和赠礼上，以实惠带动销路。这两种套路都有坚定的支持者，前者以半吊子文艺青年水密为代表，后者以资深促销大师龙跃腾为代表。双方争来论去没有分出胜负，最终还是龙大师以老板身份拍板搞武促。理由是歌舞节目虽能吸引人气，却带不来实际顾客，徒耗钱粮；如果把这些费用摊到促销让利上，降价幅度可以更大，更能吸引消费者；所谓实惠才是硬道理。
接下来是促销地点的选址。对此大家倒是众口一词，都看好清平百货大楼门前的所在。虽然此楼的生意不好，地理位置却十分优越；无论人流还是车流均极大，天然是最理想的活动地点。然而，宝地虽好，惜乎大楼经理不肯相借；最终还是靠龙跃腾几番酒桌自灌才令对方勉强松口，但声明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就下不为例。酒桌自残的龙灌灌顾不了那么多，希望只此一次就能找到打开通路的钥匙。接下来又投入大量心思设计促销方案，精心选择最有可能受欢迎的促销品种，反复计算可以给出的最大折扣；还设计多梯级的额外赠礼，反正就是要达到令人无法拒绝的效果。
与此同时，失意的歌舞爱好者则为如何宣传周末促销而大伤脑筋。能不伤脑筋吗？如果不用小报发布消息，则无人知晓，令到活动本身先天不足；但如果不加遮拦地在小报上进行宣扬，又会被广告警察按图索骥地进行查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怎么办？最终他把脑袋想破了才算破解了难题，那就是无头小报。不光没有报头，而且只告知当天在百货大楼一带有重大优惠活动及赠礼，但只字不提活动具体内容和具体组织者。这样，就算广告警察过来追查也是查无可查；因为百货大楼一带那么热闹的地界、那么多的商店，谁能证明这就是同心公司做的广告呢？
神仙也不能。

2、下不为例的促销（2）
战斗的周末终于到来。
活动当天，天气阴爽，人流量也很大，看起来一切顺利。
其实，不顺当才刚刚开始。
首先，活动现场的充气立柱就遭遇麻烦。虽然那只是光秃秃没有任何字迹，纯粹烘托气氛的辅助道具，却依然被人盯上；两个不请自来的广告警察盯了充气立柱好半天，最终还是向活动组织方发难：此物有广告嫌疑，必须立即收起。尤美丽当然据理力争，所幸那两人没有固执己见，但也没有就此罢休；而是通过对讲机召唤来专业人士——总队广告鉴定处的资深鉴定师。随后赶来的拥有最终裁量权的那厮看起来也不面善，不过内心一样充满纠结；围着充气立柱转了N圈后下定决心，裁定此柱不属于广告物品。
广告警察离开后，麻烦却没有同步离开。
活动正式开始前，现场突然又冒出一大群人进行抗议。尤美丽以为是山盟会派人来捣乱，赶紧出面应对。谁知这些人竟然是清百各柜的柜长，他们声称促销活动直接影响了楼内的正常销售，必须马上停止；否则将把有关产品自动撤柜。下架！撤柜！想不到百货大楼也用山盟会的招数欺负人，施梧桐不禁为本次促销的前景感到担忧。愁云笼罩之下，虽然尤美丽一再好言相劝，却始终不能止住喧哗；末了龙跃腾只得宣布凡本次促销所得均纳入清百大楼的销售业绩，这才把忿忿不平的柜长们劝走。
柜长们消停了，一切总该进入正轨了吧？且慢乐观。活动正式开始后，虽然有很多人围观但也只是围观，并没有真正掏腰包。尽管品联会工作人员使出浑身解数和看家本领拼命招揽顾客，销售情况却始终没有起色；就在龙促销心烦意乱之际，又被水文艺扯起了袖子。
什么意思？哦，有情况。
可不，有一群婆娘在暗中捣乱。
原来，自从收到过受辱小报；痛定思痛的山盟会开始派专人收集整理全岛的小报，专以分析追踪竞争对手的宣传动向。无头小报甫一面世，经验丰富的山盟会专职小报分析员当场推断这是品联会即将展开促销的征兆，随即上报。以撵人为己任、以对搞为宗旨的牛秀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马招募了一批嘴巴利索的婆娘进行突击集训；前脚集训完成，后脚火线上岗。
上岗之后做什么？当然是上纲上线。至于纲纲线线的针头线脑难找吗？一点都不难，谁叫品联会品牌产品零利润打折后仍然比山盟会同类山寨产品价格高出一大截呢。
君不见，通过婆娘们的奋勇穿插和敢于担当，一个巨大的谣言包围圈已然圈起，各种当量的谣言辐射弹徐徐而出：“这里摆的东西买不得，贵的杀人”、“这里摆的东西一买就后悔，退都没法退”、“这里摆的东西一件的价钱抵得上别处两件的价钱，不信可以去大市场当场比价”。疑兵之下，迷魂之中；除了极少数图新鲜敢吃螃蟹的顾客外，多数人选择不出手，自然使得品联会的促销业绩惨不忍睹、痛不欲生。
生不如死的品联会工作人员随即开始对婆娘们进行驱赶。谁知肩负伟大造谣使命的婆娘们极为敬业，受驱赶后并不离开；仍就在周边逡巡，继续行使神圣使命。惑众之下，甚至个别已经买了促销产品的主妇顾客转而回来退货。工作人员问她为什么退货，主妇支支吾吾答不出正当理由；反正就是要退货，而且一定要退；不退不行，越不退就越说明有问题。好吧好吧，算你狠，咱退钱收货还不行吗？！
不进反退之下，要求谣言制造者离得更远一些是必须的，谁知人家牙尖舌利的功夫并不白给：“你们凭什么限制别人的行动自由和言论自由？这地面是你们家租的还是买的？硬是管得比太平洋的警察还宽”、“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别人张嘴喘气？”。就算最有口才的尤美丽亲自出马也只勉强打成平手，却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僵局之下，龙跃腾转头去找百货大楼总经理，肯请派保安出面，谁知却被踢皮球：“你们现场有那么多人，还缺我那一两个保安吗？这种事情随你们怎么处理都行，只要不流血、不出人命”。
如此一来，使用人墙战术进行劝退是唯一之法。谁知那些牛皮糖婆娘极难对付，四处游动，眼看无路可退了索性倒在地上装疯卖傻、博取同情。苦情表演、虐心煽动之下，果然挑起围观现场同声指责品联会工作人员的氛围。最终，促销活动在一片混乱中被迫提前结束；之前带来的货品几乎原封不动地装车回去，成就了下不为例的清百一日游之旅。
与此同时，百货大楼二楼的临窗位置有人放声大笑；
狗屁牌牌会，终于遭报应了吧。

3、蹭吃蹭用
总结，总结；
总有心结。
促销总结会上，促销专业户龙跃腾的情绪始终不高。
尤美丽笑道：“一次输赢没什么。再说我们又没失去什么，只是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罢了，没事的。至于本次促销失利，我以为外因是山盟会婆娘的干扰，内因则是没有让消费者真正了解到品牌产品的优点；导致他们单纯地按价格与山寨产品进行比较，这样我们当然比不赢。有鉴于此，我们可以搞一个免费试吃试用的活动，让民众通过亲身体验来感受品联会产品相比于山盟会产品的优异所在”
龙跃腾：“好吧。试吃试用就由你亲自带队去办，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试吃试用到底怎么试？尤美丽自有高招。不仅按组别成立多个活动小组，如食品试吃组、家电试用组等；而且不做任何前期宣传，只在街区社区的人员密集处现场拉人，现场开吃开用；不光最大化检验自家产品的吸引力，还能避免招惹广告警察。
此种方式管用吗？当然得看实际效果。
没想到，一试之下，效果居然出奇地好，活动也随之声名鹊起。
伴随着舌头簧动的力量，品联会的燕雀（鹊）之名终于传到鸿鹄之志的山盟会。劳有才嘿嘿而笑，牛秀云却是恨恨而吼：“笑个么屁呀！那群小狗日的又在耍花样，你却鬼哭鬼笑，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我笑他们又在搞花拳绣腿。看起来花里胡哨，其实不堪一击”
“你个老油菜赶紧有屁就放，莫跟老娘玩弯弯绕”
“人家不是卖了房子，舍命把钱往这看不见底的黑窟窿里填嘛；又是试吃又是试用的，怪烧得慌。要是有谁找着空闲去到现场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被服侍地舒舒服服的，那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事呀”
“狗日的老油菜，果然能比别人多榨2两油出来”。天下第一冰雪聪明的牛喇嘛顿时醒悟，马上着天下第一能干可靠的侄儿去办天下第一大美事。
很快，各试吃试用现场风起云涌、闲人迭出。他们每天泡在现场与工作人员套近乎、扯野棉花；好话说得满天飞，拇指翘得比天高。当然也把所有品种都尝试了遍，完事却不离开，成天介不厌其烦地吃吃用用。如果工作人员稍有怨言，他们就集体起哄，什么小气、抠门、偏心等；将原本一碗水的现场秩序搅成一锅粥。
闲人的确够嫌人，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根据尤美丽的统一部署，各小组全部收摊子换地方重新来过。可是重新等来的依旧是那些熟络的闲人；依旧要吃要喝要把玩要逗乐，依旧把现场围的水泄不通，真正的热心民众反而挤不进来。
熟络之下，昵称“小鱼儿”的食品试吃组组长小余把其中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暗暗叫到一边进行套话。谁知对方并不忌讳，直言相告：“咱就是山盟会花钱雇来专门参加你们活动的。他们那头管发工资，你们这头可以尽情白吃白喝白玩白乐，还能调戏小丫头寻开心。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干”
不甘心被傻子摆布的小鱼儿一边汇报上去一边建议：“要不咱们也出点钱，把他们弄走？”。尤不差钱想了一下，同意按本岛人均日工资的标准将闲人请走，并强调要让他们发誓永不再来。
发誓，发誓；
诚意，诚意；
拿到钱的闲人们自是千恩万谢一番，指天指地一圈，简直就差跪下了；可等到下次活动开始时却又照来不误，依旧是蹭吃蹭用老一套。小鱼儿当即指责他们没有诚意、贪得无厌，头目诚心诚意说道：“给你说对了。哥几个的确没有别的爱好，就有那么一点点贪心；喜欢钱，尤其喜欢有厚度的钱。自从你们表示过诚意后，人山盟会也放话了；你们是多少的诚意，他们就加倍给多少的诚意。反正我们对哪一边都没有成见；就看谁诚意足，谁诚意更大就听谁的”
这种惊世骇俗的诚意观令小鱼儿当场口舌失禁；及至向上布道时，不为所动的尤美丽果断宣布：“都撤回来。遇到疯狗一般的山盟会和馋猫一样的闲人，没什么理好讲，统统都撤回来”。
全面撤退之下，本次活动自动宣告失败。在接下来的总结会上，试吃试用推介家尤美丽的情绪也始终不高。
水密：“他们的脸皮真厚，居然耍起三岁毛孩这样要吃要喝的把戏”
龙跃腾：“人家知道我们现在有钱，所以才又吃又喝又拿嘛。我们也就当他们是三岁毛孩好了，反正这点钱我们也出得起”
尤美丽摇摇头：“一个很好的推介活动，就被他们七蹭八蹭毁掉了，真有点不甘心”
龙跃腾笑道：“放心，以后我们会找出让他们蹭不到的办法。现在对于试吃试用活动，只需要告一段落就可以了”。
不蹭白不蹭，蹭了也白蹭。

4、扫楼敢死队（1）
告一段落的是活动，永不停息的是决心。
就在尤美丽从双试战场且战且退之际，龙跃腾也选妥了新战场——扫楼。相比而言，扫楼不易受外界干扰；且能立竿见影地见到销售成果，当属最有前景的项目。不过它对员工素质的要求较高，尤其前期准备的工作量也较大，筹办起来倒也千头万绪。急用之际，幸有爱搀和的水货表内弟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各项前期准备工作。
只是他的做法实在怪异，令大家完全看不懂。比如招聘条件除学历外居然不要求有任何经验，那同心公司岂不成了菜鸟大学生们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菜肉花鸟市场？众疑之下，龙跃腾笑道：“水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如让他先说说看”
水密当然理直气壮：“为什么非得要求有经验呢？有经验就一定是好事吗？你看汪铭勃够有经验了吧，我们那么器重他，可他最终还不是当了汪精卫？”
施梧桐：“问题是没经验就没法上手呀”
水密：“经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知识积累。没悟性的人干一辈子的经验未必比得过有悟性的人干一天的领悟，这就是差距”
施梧桐：“那你怎么知道谁是有悟性的人呢？”
水密：“我也不知道，所以需要广开门路、沙里淘金”
龙跃腾：“好吧，就按水密的思路办”。
难得获得充分授权的“万金油”下定决心，坚决要把清凉油当润滑油使；等到把招募来的菜鸟大学生们聚拢后，开始扫楼前的首度训话：“众所周知，乱世从军盛世经商。恭喜各位，选择了太平盛世最光明、最有前途的人生道路。不过要想走好这条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首先要练就口舌自由，能对答如流；继而实现推销自由，对于任何客户都能一击而中；再往后就能迈向财务自由，甚至职业自由。作为第一步，各位需要熟悉掌握公司的产品及产品说明书，把各种产品的性能全都了若指掌；才能在顾客面前不露怯，才能把产品卖精光。今天是周四，加上周五六日合共有四天时间。我希望大家把准备工作做好，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当面或打电话问我。到了下周一，咱们就直接上战场”
有人怯生生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培训课什么的？”
水密：“培训费你出吗？说笑而已。其实扫楼推销最讲究见机行事，培训起不了多大作用，主要还是靠个人悟性和临场发挥，希望大家努力”。
努力，努力；
努力背诵还是努力打气？
到了周一，水悟性通过抽查熟悉程度和演讲能力，从中挑选优秀分子组成扫楼敢死队，并开始临战前的鼓动打气：“扫楼，是一个勇敢者的游戏。希望大家发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不怕拒绝、不怕失败，坚持到底、奉陪到底；从而扫出一片新气象，扫出一个新世界。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因心灵鸡血而血脉贲张的扫楼敢死队随即开赴长盛大厦。此楼之所以成为祭旗首选，概因租户公司众多且安保松懈，是再理想不过的练兵场。然而，当扫楼敢死队浩浩荡荡来到目的地时，却见大楼入口处赫然立着一块告示牌，上书“扫楼党与狗不得入内”。原来，此楼广大租户公司因不堪忍受保险推销员的长期扫楼困扰，经与业主单位共同协商新换了物业公司；新任物业经理除了采取严格措施如加装监控设备、整顿安保纪律等之外，还为了树立新形象，故而发此告示。
公告之下，搞不清原委的水密顿时如置身火上烤。怎么办？队伍已经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在探头观察未见异常后，再度给队员打气：“别怕，这块破牌牌就是对头公司捣的鬼；唱空城计用的，想要吓跑我们。只可惜他们想错了，随随便便弄一块破牌牌就想吓走人；没那么便宜，咱也不是吓大的”。
吓不大之后，自是按原计划把每两人分为一组，以组为单位开展扫楼行动；每组负责一个楼层，最终看哪个小组成绩最好另有重奖。进门之前，扫楼敢死队队员自发围成一圈拉手鼓劲，信心百尺、豪情万丈地向万丈高楼进发。
进发，进发；
进去就爆发，还是进去才启发？
架在火上烤的水货敢死队总指挥官几番等待下来，不但没等到期待中的好消息，反而被各组进展全部不顺的坏消息浇了个透心凉。一冷一热之下，他只得赤膊上阵，准备以实际成果作为最佳的示范。
出师不利，不利出师？

5、扫楼敢死队（2）
扫楼到底有多难？
一心想让菜鸟大学生出师的水密刚出电梯间就遭遇麻烦，被巡逻的保安很是扫了几眼，原来是肩膀上的挎包略显鼓囊。鼓囊又怎样？水货导师面不改色心不跳，以目不斜视方式与人家擦肩而过。
混进办公区，他长舒一口气。但见所有的桌上都立着一个“谢绝推销”的小牌牌，又生气了：“山盟会怎么这样有能量？居然把糊弄鬼的牌牌都摆到每个人的桌上去了，生怕我们漏了哪一个是吧。不管了，今天先横扫一大片再说；扫到谁该谁倒霉，咱也索性当一回扫把星天使”。
不过，话虽这样说，柿子终归还是要拣软的捏。扫把星天使瞄了一下，选定其中一个看起来好讲话的胖子；随即慢慢走到人家身边，自来熟地打起招呼：“先生，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同心商贸有限公司的”
笑面佛胖子的脾气就是好：“你好，请坐”
“不打扰你手头的工作吧？”
“不打扰”
“哎呀，你怎么有黑眼圈？”
“谁叫咱是写字楼里的熊猫人呢”
“看来今天我是来对了”
“怎么讲？”
“我此行就是帮助熊猫人提高工作质量的”
“提高工作质量？”
“对。要想提高工作质量，首选QC咖啡；它能提神醒脑，保持充沛活力，有效对抗熬夜加班时的困意”
“谢谢，这个咖啡我已经喝着在了”
“感觉怎么样？”
“提神效果当然好。但它似乎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犯困问题”
“那你想过没有，加班犯困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清楚”
“过去认为人只有两种状态，健康状态和生病状态。其实还存在第三态——亚健康状态。加班犯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长期熬夜，损害了原本健康的肌体；导致神经系统的营养供应不上，引起犯困”
“那怎样才能弥补呢？”
“NCL蛋白质粉精选优质动植物蛋白，可以全面改善营养供应状况。尤其是加强对神经元细胞的营养供应，令人精力充沛、活力再现，从而从根本上消除犯困现象”
“嗯，有道理”。
什么叫有道理？
自然是胡搞有道、放肆有理。
因着胖子太好说话，百无禁忌的水密索性把背包放到桌上，把里面的产品一件件都摊开来讲给对方听。听来看去，胖子倒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看你的背包就像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里面什么宝贝都有”
“谢谢夸奖。我们同心商贸有限公司全面代理了祖国大陆最优质的品牌产品，背包里还只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这是产品目录，收录了所有品种；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保证随时送货上门，免收运费。当然，你也可以现场下订单”
“你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只可惜本大厦刚刚制定了一个联合公约，禁止购买一切上门推销的产品或服务。喏，你看，这块牌子的背面就有详细全文；底面还有特别通告”。说罢，笑面佛特地把桌上的小告示牌翻出来给人家看。
天生鼻中隔弯曲的水密一看，鼻子越发气歪。原来三角告示牌的背面是联合公约的详细全文，就这还罢了，底面却是五个大字：“打倒扫楼党”。气不过的他只能说出不过气的场面话：“说了半天，你只不过是在调戏我？”
“没有呀。我并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但为了让你有全面了解，所以还是要给你看一眼最后的真相”
好吧好吧，不管积极消极，不管全面片面，不管真相假象，最终努力还是要做的；水货推销员随即开始装神弄鬼的收官辞：“这么好的优质产品下狠心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哦”
“现在暂时不需要，以后也许有需要吧。要不你经常来一下，说不定就会遇到的。真要买的话你可以送到我家里，这样不就避开联合公约了嘛”
“那，谢谢”
“我知道你们扫楼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只是如今保安在扫楼，清洁工也在扫楼；如果碰上他们，那就很扫兴了”。
你在吓唬谁呢？笃信佛鬼不两立的水货波若密当然不信笑面佛的鬼话，转而又找别的倒霉鬼。谁知那厉鬼直接把手往门外一指：“出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接着不待解释直接喊起保安。耳听得应答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见势不妙的扫楼导师赶紧退出办公区，孰料门外正在拖地的清洁工已恭候多时。只见人家当场抄起拖把开抡，一边抡一边发表高能训词：“我叫你扫楼，我叫你扫楼。老娘也帮你扫一扫，看谁扫得过谁”。
扫把星终究斗不过拖把星。被撵得团团转的扫楼总指挥全身被拖把甩出的污水弄得斑斑点点，只能狼狈而逃。在楼底入口处的集合地点，但见扫楼敢死队员们衣冠不整、垂头丧气；污点导师顾不上把自家洗白处理，昂然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什么狗屁大楼，爷还看不上呢。集体向后转，回家”。
再见，扫楼。

6、扫楼敢死队（3）
一屋不扫，难以扫天下；
一楼未扫，仍要扫天下！
污点导师甫一回到办公室，就被表姐取笑：“看样子这是中了埋伏呀”
没有TZ洗衣粉做对冲的水密除了掸污渍，也只能以自嘲代替自比：“谁能想到清洁工也会打埋伏？就是诸葛亮也预计不到呀”
施梧桐：“要我说还是老天爷眷顾你，也走一次麦城，免得搞特殊化”
龙跃腾：“确切地说是咱们三个都吃了一次三乡菜”
水密：“怎么讲？”
龙跃腾：“三乡菜最讲究勾芡（淀粉糊打底），所以就是吃一芡（堑）长一智”
尤美丽：“别长痔疮就阿弥陀佛了”
施梧桐：“那扫楼也暂时不搞了？”
龙跃腾：“不，扫楼还要继续搞”
施梧桐：“为什么？”
龙跃腾：“前两次是因为外界干扰，这次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只要找准其中关节点，就可以继续干下去”
尤美丽：“怎么干？”
龙跃腾：“重头开始，重新培训”
三人同时追问：“谁来培训？”
龙跃腾：“如果实在找不到人的话，那就我上”
尤美丽：“你又没干过推销，怎么有资格培训别人？”
龙跃腾：“至少我干过分销和营销，还懂得促销和快消，有众xiao基础”
尤美丽：“算上推销，你就是五xiao全能哈，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贴金，描金，镀金，镶金，包金，镏金，烫金；
拥有各种金加工工艺所制MBA金字招牌的龙较瘦（教授），果能胜任扫楼好僵尸（讲师）吗？还是拭目以待吧。
待到菜鸟大学生重新集结，龙五xiao稳健走上讲台，着力写下“命运改变知识，推销成就梦想”的板书，微笑着开始第一课：“大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前一句写错了，其实我是故意的。都说知识改变命运，绝对正确；但它没法解释大学生就业难的现状，甚至学历越高工作越难找；更别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知识的人，三天前却出师不利。为什么有了知识却遭遇这样多的意外和变故？根子就在‘知识’上。知识是什么？它不仅是书本知识，更多的是实际经验和具体技能。如今的大学生仅仅掌握了书本知识却没有掌握社会需要的实用技能，因此在招工难的大环境里遭遇就业难的小气候一点也不稀奇。
命运从来与知识紧密相连，拥有什么样的知识结构决定什么样的命运走势。最典型如三国时期的马谡，熟读兵书、饱览万卷，属于当时很有知识的人；可惜他的命运却因死抠书本、不懂变通、丢失街亭而改变，最终留下‘挥泪斩马谡’的千古警训。知识从来也与命运紧密相连，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道路就得精通什么样的知识。既然各位选择了推销职业，从此你们的知识结构将转变为以掌握和钻研推销知识为主；正所谓命运也能改变知识，这就是我故意写反的根本原因所在。
说完前一句，我们再来理解后一句。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推销是个没出息的职业，只有成绩不好、工作难找的人才去干。这种观念绝对错误；其实，推销是最有出息、最有潜力的工作！不信咱们就逐一列举，看看这份工作到底好在哪里，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首先是突破自我。推销主要是跟人打交道，需要知道顾客是怎么想的；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养成从别人角度考虑问题的思维方式；从以自我为中心的角度转换到他思角度，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其次是超越自我。干推销经常会遭遇顾客的拒绝，这种拒绝既是困难也是机会；如果能迎难而上、坚持不懈，那么就实现对自己的超越。超越之后，你会发现自身武功犹如任督二脉打通一般又精进一层，不再惧怕世间的任何困难。
再次是收获公正。现在的社会讲究拼爹，讲究论资排辈，讲究台聘部聘组聘，讲究家庭背景学校背景学科背景，讲究一切不公平不合理的东西。身处其中蛰伏其里，除了压抑和憋屈，大约只剩下服输和认命。要想改变这一切，干推销就是最佳选择。它没有任何年龄、性别、学历的门槛，只要不怕吃苦不惧失败就行；而且干好了绝对能挣到不可限量的财富，别人还不会嫉妒，因为这些都是凭真本事挣来的。
再其次是实现价值。不仅商品有价值，人生更要有价值。按正常路径，咱们这些学校一般、专业一般的同学只能进到效益一般的小公司、小单位讨生活；每个月拿着勉强糊口的薪水打发光阴，财务不自由，理想全没有。可在娘胎里我们本是唯一胜利者，为何出娘胎却只能如此窝囊？绝对不应该！我们必须要改变自己，逼自己发挥出最大潜能，用不知疲倦的双腿和天生我材的大脑去拼搏去奋斗，赢得财富和尊重，体现我们应有的人生价值。
最后，当理想实现、价值体现、功成名就后，你们会发现其实还是所掌握的推销知识改变了命运；所以我之前写的话需要再改回来，并请大家和我一起念，知识改变命运，推销成就梦想……”。
龙较瘦，你果然是励志催眠好僵尸。

7、扫楼敢死队（4）
集训之道，不仅在教更在练。
接下来是分组模拟训练，学员们两两组合，相互扮演推销员与顾客。一番热身后，龙跃腾举起记号笔和一叠百元真钞说道：“为了提高实训效果，我准备用真钞买真笔；每支一百元，随便大家怎么花。不过这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必须说到令我动心才行”
面对真钞刺激，学员们的劲头顿时大了许多。历经小组赛、大组赛的对抗选拔，有少数幸运儿闯入真钞总决赛；但在龙跃腾的百般刁难、万般挑剔面前，却是手足无措、应对不暇，最终无一得手。龙真真遗憾道：“今天我诚心诚意用真钞买真笔，却没有如愿。大家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想来这也是三天前你们失利的原因。都只在推销，却没有拉销”
推销？拉销？这样的推拉犹如太极推手般顿时把大家的脑筋抻到几丈开外。
龙太极继续易筋洗髓：“文学范畴里有推门与敲门之争的典故。唐代诗人贾岛在做《题李凝幽居》时无法判别‘僧推月下门’与‘僧敲月下门’的细微差别，因沉迷其中而忘记避开时任京兆尹兼吏部侍郎韩愈的官轿。韩愈不但不怪罪，反而帮助甄别；指出推门说明事先知道无人，敲门则不能确定，故而后者更佳。从此，推敲也就成了琢磨、研究的同义词。而在扫楼领域，也有类似的推拉之争。推销着眼于推，把我们的东西往顾客那边推，落实到产品介绍上即使只有三分好也要说出十分好、百分好。而拉销着眼于拉，把顾客往我们这边拉；不管产品有几分好，哪怕千分好、万分好也只说一分好。
为什么推销很难推得动？因为它压根没有考虑过顾客的感受。不管是职场人士还是家庭主妇，每个人都有所忙之事，不可能花费很多时间来听取我们对产品的介绍，更不会从天花乱坠迷人眼的百分好里主动筛选自己需要的那一分好。据不完全统计，一般人能耐心听取陌生人说话的时间极限是3分钟。刨去介绍身份，真正用于介绍产品的只有2分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又怎能介绍出所有的优点？靠什么打动顾客？”
有学员发问：“那拉销又怎么拉？”
龙跃腾：“首先一条，忘记我们的产品，就像剑客心中无剑一样。我们所推销的产品，不管功能几何、品相几分、价格几许，本质上都只是道具。道具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发现需求、创造价值。即只有让顾客切实感觉到能满足自己的需求或者带来额外价值，他才可能购买”
“那我们怎样才能发现顾客的需求呢？”
“那就是第二条，用心观察，细心揣摩。顾客的需求既可以是物质层面的，但更多是精神层面的；但顾客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这就需要我们通过反复试探找出他最核心的需求；再通过与产品的要素关联起来，最终达成以我们的产品满足他的需求的理想结果”
“如果我们的产品不能满足顾客的需求，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又回到第一条上去了。产品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就算再先进再多功能的产品也能轻易挑出毛病或缺陷；比如再智能的手机也烤不了面包，所以就不可能指望产品一拿出来就会受到所有顾客欢迎或者满足顾客所有愿望；因为人的想法永远千奇百怪，人的欲望永远没有尽头。再者说如果真有非常好卖的产品，也绝不会轮到我们；那样生产者自己就去卖了，好赚的钱谁会送给别人赚？因此，我们所卖的一定是相对比较难卖的东西，但我们必须通过努力把它变成好卖的东西”
又有学员发问：“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总结拉销的真谛？”
龙跃腾：“就是我们想方设法往顾客那边抛一个钩子，他只要一咬钩，我们就能把他拉过来”
“那你的真钞买真笔算不算钩子？”
“算。我就是要勾起大家主动提高扫楼水平的意愿，而且这个悬赏会一直持续到集训结束，或者绝大多数人能成功把笔卖给我为止。大家别光顾着高兴，我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那么好挣的。除了找我练，各位还要找别的练。比如隔壁有很多穿衣镜，大家可以找它练，甚至把它当老师。为什么说镜子是最好的老师？因为它不仅可以正衣冠、明得失、知兴替，还能暴露我们所有看见看不见的缺点错误，甚至能拷问我们的灵魂！”。
钩子大王的这番表现，不仅征服了全体学员，也征服了在场观众。水密：“我服了，看来我天生就不是扫楼的料”，尤美丽：“也不是搞培训的料”，施梧桐：“只是鸭子嘴、刀子嘴、会斗嘴的料”。郁闷之下，水某人只能把纸卷成喇叭形插在嘴里。
水密仁兄，您还打算做漏斗嘴的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