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床都是棕色的，白色的床垫像结实的冰。她先躺在上面，脸上没有
太多的表情。
　　她把双腿往白色上面拉了拉，大衣打开了，里面是一件绿色的衣服。
于是我想起刚才吃下的“冰山介兰”，现在这个倔强的大介兰歪着脑袋，
等待一种熟悉的滋味来吞噬她。

　　我们总是先看见女人的上半身，象半条滑滑的鱼。
　　我笑了，我看着她显得没有精神的胸部笑。我说，别的女人大都是这
里比脸白，你怎么这儿反而黑那！我一边笑着说一边揉着那里，像要用自
己的手来把这颜色调和匀称。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你们男人啊！然后就闭上眼睛，把脸侧的更
高了。
　　
　　我可以淡淡的闻见一种香味，像是花香。有人说，喝了酒的女人，做
爱的时候酒会从皮肤散发出来，发出淡淡的花香。我看着这个把半张脸埋
在白色里的女人，身子并不白，甚至有一点粗糙的感觉；她纽着一个在我
看来很难受的姿势，沉默着，闭着深深眼眶下的深深的双眼。
　　我觉得我应该说一些什么，因为我是男人。

　　我想了一会儿，我说，别想太多难过的事情，会感觉很好的。
　　她歪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捧着她的脸慢慢翻过来，仔细的对着那张脸说，
　　别想太多难过的事情，会感觉很好的！
　　
　　我趴在她的身上开始亲她，眼睛，鼻子，嘴，下巴。她缩着双手扶住我
的胸膛，说，还记得上学时候我养的那只猫吗？我们带她出去玩……那只猫
就这样突然闯了进来，我开始想那个褐色花纹白底的家伙，她一直说那是个
公猫，但显然那是个母的。
　　我还把她提起来给女人看，女人就说，你个坏蛋！

　　现在女人说那只猫，说没想到你也变了。
　　我赶紧停下来，一只猫提醒了某种不应该被提醒的东西，我重新看着她
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别想太多的东西，否则会没有意思的。
　　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自己，我还想多看一会儿的时候，她把头又
重新扭了回去，并故意往斜上方伸一伸身子，似乎是在反驳，或者嘲笑我刚
才的话，似乎为了向我表明，能躺到这里来，她比我更清楚规则。

　　我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开始专心做男人的工作。
　　一会儿她就把脸拧回来了，重新面对我，面对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面对一场偷来的感觉。我永远都不知道这种时候女人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
脸上的东西，身上的东西，感觉都痛苦的要揪到一起了；但倘若不快乐，干吗
还要如此？

　　男人永远是快乐的，我清楚这点，我想她也清楚；这也许就是她痛苦的根
源。
　　
　　“停一下，停一下。”她突然开始喊，“我们换个姿势吧。”
　　偷情也许永远都有个优点，那就是你不知道下面会是个什么样的过程。这
很好的打破了结婚，生活这些习惯的东西：乏味，枯燥。
　　她坐在我的身上，当女人坐在你的身上的时候，你永远都感觉不到重量。

　　我看着她，卷发搭拉在我的脖子旁边，像一串串的风铃，开始在风里摇摆，
伴随着很好听的声音。
　　男人女人都一样，谁在下面谁习惯闭眼睛。上帝总是公平的，他让两个人
都拥有无法面对对方的时刻，无论是男是女，是熟悉还是陌生。

　　我把她的身体往上推，她却死死的趴在我的身上，伸手摸到我的手，摁住
它，说，不要，我们就这样睡吧。

　　她似乎这么说完就睡了，她一定很累很累，累得不由自主闭上深陷的眼眶。
我慢慢叫她的名字，她听不见。
　　我扯了些卫生纸，费力的塞到两个身体压紧的地方，擦干净小雨衣旁边的
麻烦的东西；这些东西永远是麻烦的，让身体的爱变的不自在，变的小心翼翼。

　　我抬头看看宾馆的天花板，把床头灯开到最暗。我可以看见那些光芒就在
她的头发上面。当女人在你身上停止运动的时候，她就很沉很沉，沉的像让你
无法入睡的负担。

　　我动了动女人，然后把她放下来，放在旁边。突然很想叫醒她，亲她，抱
着她。但她睡的很安静，也许很久她都没有睡这么好了。于是我关上灯，趴在
她脸旁边小声的说，好好睡，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家。

　　我的声音很小，害怕伤害到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