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了飞机，我们在客户的面前表现轻松。他真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不知是为了公司还
是个人的形象，他的表演无懈可击——既是一个出众的商业代表，又是一个可亲的同事。
连我都怀疑刚才是否是我的错觉。

　　回到宾馆，他又恢复那副冷漠的面孔。

　　我怀疑这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之后倒也相安无事。即便再相互厌恶，也要把工作做好——我更想以突出的表现来出
一口恶气。

　　终于办完了公事，可以回北京了。和这种男人共处的四天使我更加的思念哲明——想
快点回到他身边。

　　然而天开始下雨，飞机无法起飞。

　　我在心里诅咒着这该死的天气，和那个讨厌的男人回到宾馆。

　　没有带伞，所以淋了些雨。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然后给哲明打电话解释晚回去的原因。

　　"我已经听嘉里说了。"他似乎很放心的样子："虽然他是我的学弟，但办事能力很强。
"

　　我没再多说什么——人人都不愿听到自己朋友的坏话，我也不想给他一种挑拨是非的
感觉。

　　把自己扔在床上，心情还是很坏。

　　想要喝酒。

　　于是穿好衣服，打算到附近的酒吧喝几杯。

　　"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到哪里去呀？"一出门，就听见朱嘉里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他倚在走廊的墙上。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也正打算出去，顺路吗？"

　　"我要去哪里似乎与你无关。"我的口气很傲慢，心里却依然惊魂未定——这家伙象个
巫师——似乎能看透我的想法。

　　"我是来向你让步的。"他走进我，依然是那副难以捉摸的表情："你的表现令我刮目相
看，我太低估你了。"

　　"是吗？谢谢。"我把口气缓和下来，他毕竟是哲明的朋友，不能闹得太僵。

　　"那就和我一起出去喝一杯吧。"他作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被此时的他迷的神魂颠倒，但我已经老了，不再是幼稚的小女
生。在他的笑容背后，我看到的是他冰冷的眼神。

　　"不了，我还有事儿。"我一边推托着，一边向外走。

　　"你不是在酒吧里一向如鱼得水吗？"

　　他的这句话使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我们见过的，"他逼近我："在三里屯。"

　　我看着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天和哲明陪几个澳洲的同学到那里玩儿。你不是挺主动的么？"

　　脑海里回想起那晚的情景——他是四个人中的一个。

　　"我当时就很奇怪：哲明怎么会认识酒吧的女孩儿。后来在嘉年华会上，又看到了你。
"自然而然的，我们进入我的房间——走廊里随时会有人出现。

　　"我一开始几乎没认出你，"他的口气带着一丝嘲笑："衣着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就请回吧！"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走到门口，要打开门。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别这样！"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进他的怀中："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留意你，终于
想起和你见过。于是一打听，才知道你进了我们公司，"他不顾我的挣扎，依然紧紧的搂住
我："你挺有本事的嘛。"

　　"放开我！"我想摆脱他的双臂，但做不到，只得压抑住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你到底想
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面带微笑："既然现在回不了北京，你和我都很无聊，不如就相互安
慰一下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的愤怒再也无法控制，只希望能给眼前这个家伙几巴掌："你
以为你是谁？放开我！"

　　"那你以为你是谁？"他的眼睛充满冷酷："一个吧妹罢了，有什么好拽的？我真不知道
哲明是怎么想的。"

　　说着，他拉着我往床边走去，此时的我已经顾不得和他的争论，

　　只是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

　　但是和他相比，我是软弱的。任凭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他的双手。

　　他开始吻我的脸、我的颈，就在他试图扯开我的衬衣时，我用尽全力推开他。

　　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他坐在地上，也很吃惊的样子。

　　"告诉你，"我对他喊着："我和哲明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他！"

　　然后夺门而出。

　　外面还在下雨，我一人走在街上，任由雨水冲洗着我的眼泪。

　　我没受过这种侮辱。

　　我从来就不认为做推酒小姐有什么不好，但为什么总有人会这样？

　　难道只有中轨中矩的过一生才算是大家闺秀？

　　心里也在生哲明的气：他怎么会和这种人做朋友？

　　还是，我根本就是和他不同的？

　　"小姐，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一个老人站在我面前。

　　"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会生病的。"

　　"哦，"我努力想作出一个微笑，却发现嘴唇已经冻的在发抖："我没事儿，谢谢您。"


　　"我这里有把伞，你赶快拿着回家吧。"他关切的说。

　　"不了，我打的回去就好了。"我站起身，感觉很冷。

　　"这怎么行？"他把手里的伞塞给我，"你一个女孩子，可别淋坏了。"

　　"谢谢。"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哭过就算了，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和蔼的笑着："会有
人担心你的。"

　　直到现在，我都很遗憾没能记下这位陌生老人的地址。

　　我感激他。

　　　　　　*　　　　*　　　　*　　　　*

　　我不知道纱纱在上海怎么了，她一回来就发烧，气色很不好。

　　"我没事儿。"她说："只是没想到上海的秋天还挺冷，穿少了。"

　　在公司碰到嘉里，他也说："是我太粗心，没照顾好李小姐。"

　　"不过作为一个新人，她的工作能力很强。"他说。

　　"是呀，我对她有信心。"

　　"你蛮留意她的嘛！"他笑着："是你把她推荐进公司的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答应过纱纱暂不公布关系，但我也不想对朋友说谎——更何况是
在国外一起生活的好友。

　　"是。"我承认了——反正将来也要说的，现在只告诉他一人也无妨。

　　"哦？"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要说她是你妹妹，我知道你没有。"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拍着他的肩："你这小子！没错，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你和玲分手了？"嘉里有点吃惊："没想到你终于有了这个勇气——恭喜！"

　　"是纱纱促使我下定了决心。"提起玲，我还是有些愧疚："她非常吸引我。"

　　"是吗？你觉得她适合你吗？"

　　"我爱她。"自己也没想到口气会这么坚定："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见他没有说话，就笑着说："你呀，也不要总是换来换去的了。"

　　"真爱难求呀。"他笑了笑，走了。

　　下班后推掉应酬，匆匆的回到家。

　　纱纱已经好了很多的样子："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再休息两天吧。"我摸着她的头，已经不烧了。

　　"不行。"她端出做好的晚餐："在家会闷死的。"

　　看着现在的她，穿着家具服，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真想时间就此停住——希望她能
每天如此。

　　但我知道她不会，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我。

　　也许，我就是被她的这种独立性吸引。

　　我本打算告诉哲明在上海发生了什么的。

　　但突发的高烧使我难以招架，看着他在我身边细心呵护的样子，既感动，又心疼。


　　他是爱我的，也是善良的。

　　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不忍心破坏他对朋友的印象。

　　只有以后慢慢的告诉他了。

　　不想他伤心。

　　回到公司，上司赞扬了我的业绩，但也对我体质的太差暗示出不满。

　　有点儿想我妈。

　　从小到大，只要我一生病，她就会一边数落着我的不是，一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她是爱我的，只是不会表达。

　　我又何尝不是呢？

　　在公司里偶尔会碰到朱嘉里，也总是视而不见的擦身而过。

　　别的女同事总是很不解："你和他出去公干，居然没有擦出火花？真是不会把握机会。
"

　　我只能一笑置之。

　　张小姐倒是没问什么，她的沉默反而让我感到好奇。

　　"为什么说朱嘉里很危险？"我有一次问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还记着哪。对他有意思？"

　　"不是！"我急忙摆手："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奇怪为什么只有我说他的不是？"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见我默认，她笑了笑。

　　"以后你会明白的。"

　　奇怪的女人。

　　她也经历过我的遭遇吗？但我怎么也觉得不可能。